手术室。这里全部的专家都早早地被召集了过来, 室内室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条几乎已经接近了零的心跳线, 没有一个人说话,现场陷入了紧张的沉默。
艾萨克站在手术室外, 脸色冷冽, 一言不发。这几天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高登正坐在他的边上, 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手术台上的伊莱还要苍白,细看的话脖子处带着青紫色的斑, 光是坐在那里, 就莫名地让人止不住的发悚。
“担心也没用, ”高登面无表情地开口说, “是你下的命令,也应该由你来承担这个风险。”
艾萨克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只一动不动地望着里面的手术台。助理亚尔曼担忧地皱起眉,他跟着艾萨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这样的状态让他有些担心。
手术一动就是一个多小时,艾萨克就这么直直地站着,一下都没有动过。亚尔曼正要开口劝教授吃点东西,从手术室里面跑出来一个有些惊慌的护士,手里拿着什么单子,直奔艾萨克的方向,急得话都颠三倒四:“……他的血型很奇怪,对不上,但是失血太多了,我们必须输血……医生想先输少量的o型血吊住命,但这样会有风险,需要、需要家属签字。”
艾萨克永远都保持着冷静的脸慢慢白了下去。
同样的选择又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接那支笔,哑声道:“不能输血。”
护士瞪大了眼。
“不能输血,”艾萨克又重复了一遍,平稳的语气里面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有试制阶段的特效药,可以吊住他的命。”
“可是他……”
亚尔曼心头一跳,教授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胸口开始发热。他走过来按住了护士小姐的肩膀,冷静地说:“艾萨克先生是授勋过的一级科研人员,也是患者的唯一亲属,他会对患者负全责,我现在打一张免责通知书,你们马上把药用上。”
他似乎早就把那东西准备好了,打了一个电话,不超过五分钟,有人提着厚重的保险箱快步走到了手术室外面。箱子没有在手术室外当众打开,亚尔曼请离了手术室外待命的所有医务人员,让护士搬进了室内,照着纸条上的密码开了箱,里面是一支装了淡琥珀色液体的注射器。
艾萨克脸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握紧拳头,那种不停地被命运推着走的感觉让他感到难受。他在高登的身边坐了下来,从高登身上传来了浓重了香水味道,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别的气味一样浓得呛鼻。
手术室里,医生将液体推进了伊莱的身体里。
尘埃落定了。
艾萨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吸入了看不见的烟草,然后用极其平缓的声音说:“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这条路是不是正确的。但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就好像一出生就在基因里面刻了不得了的使命那样。你相信命运吗?”
高登在他身边有些怪异地嗤笑了一声。
没有了外人之后,高登的表情瘆人地扭曲了起来,俊美的脸斜望着艾萨克,一字一字地说:“你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毕竟我只是管理各种机械细胞的ai。”
艾萨克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敷衍的笑意,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的伊莱。那支“药物”注射进去之后,他全身都开始变红,各种各样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愈合,心跳曲线奇迹般的恢复,主治医生在惊喜地说着什么,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治疗。但很快,从他的身体内部长出了银灰色的小斑点,起先只是一颗一颗的小点,不到五分钟便开始扩散,变成一块一块的斑痕,并且还在不停地生长,如同被可怕的外来植物侵占的水池。从艾萨克的角度看过去,那些银灰色的硬斑在手术室的强光下偶尔会折射出彩色的光泽,这个久违的画面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场景,已经临近死亡的小男孩怀里抱着恐龙模型,清澈的眼睛大睁着,奶声奶气地问他:“你是谁?”
好不容易恢复的心跳又开始急转直下,心跳监控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白色的曲线变成了红色的直线,主治医生满头是汗地准备电击,伊莱的身体被高高地击起。
艾萨克在浓重的香水味中闭上了眼睛,许许多多久违的回忆从打开的闸门里倾泻而下,他想起了跪在地上求他救伊莱的杰瑞米、不算特别高的深绿色母霸王龙、抱着他的手臂叫叔叔的伊莱、临终前叫他哥哥的苍白中年人、p.1深紫色的瞳孔、还有在路灯下和伊莱接吻的812。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摘下了手套,女护士从手术室里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艾……艾萨克先生,患者疑似铂鳞病复发,没有……没有心跳了。”
艾萨克睁开眼,一边的高登代替他道:“急什么,治疗才刚刚开始呢。他体内用来控制铂鳞病的‘药’被过量注入激活,都休眠了十几年了,总得给它一点时间。”
护士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亚尔曼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懵懵懂懂地喝了一口,然后听见手术室里又一次传来了惊呼,已经熄灭的“手术中”字样重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