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站或坐,吸旱烟聊天。秦丰带着傅眉来的时候,场地上差不多来了一半的人。秦丰被秦保山叫去,傅眉就找吴香兰说话。
转了两圈没瞧见人,倒是她先让人叫住,金美云上上下下打量傅眉,眼神很不客气。瞧她白白嫩嫩的模样,心里先起了三分不高兴。
不客气道:“你就是跟秦琴弄错的人啊,叫什么名字?我叫金美云,我爹是二队的队长。”她对秦家的女孩子都没有什么好感,先前不喜欢秦琴。换来个傅眉,照样不喜欢。
金美云态度不怎么好,听她说她爸是队里的干部,傅眉就没把她的小脾气放在心上。毕竟家里有干部嘛,金美云的性格好理解。
她好脾气的笑了笑,“我叫傅眉。”声音清清凉凉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金美云把玩着胸前粗黑的大辫子,穿着一身‘的确良’衬衫,配着蓝色的布裤子。
一身亮亮堂堂的,一个补疤都没有,人虽生的不大亮眼,一身派头不容小觑。她瞪大眼睛貌似无邪的问,“你从哪里来的,家里应该还好吧。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看你穿着挺好的,秦二叔丰哥还是原来那样,有些人该说闲话的。我先跟你说,也叫你有个准备。”
傅眉一愣,金美云一脸的真诚,全然一副为她考虑的心情,傅眉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说闲话的倒是没听到,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这么说的。谢谢你观察的这么仔细,还提醒我。”
金美云越听越不对劲儿,看傅眉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讽刺她多管闲事。两人没说多久话,金美云什么也没套出来,她家里嫂子过来把人叫走了。
傅眉也叫吴香兰拉到一边,悄悄问她,“金美兰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问了一些我的情况。就是大家伙都知道的那样。”她轻描淡写的说。
吴香兰脸色有些疑惑,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其实金美云原来也不喜欢秦琴,两个人凑到一处经常打嘴仗。金美云却喜欢跟秦丰玩儿,虽然比他们这几个大几岁,倒是不嫌弃秦丰。
她想跟傅眉说,不过都是些小事,金美云又没有很坏。冒冒失失就说些不好的话,倒像她在挑拨离间。干脆就这么着罢,傅眉性子虽然温柔,却不像是爱吃亏的人。
操场混乱了半个多小时,村里书记吴桂华上台说了两句话,现场安静下来。先说了一遍毛概思想,鼓励大家坚持正确的方针发展,退下台来。
又是公社文书赵进宝例行公事说了几句话,再把政治思想灌输了一遍,到了会议的最后阶段。柳树屯也有一些下乡来劳改的错误思想分子。
上头领导痛斥了一番错误作为,就叫人拉上去几个人,傅眉站在后头打眼一看。其中有一个还是她认识的人呢,就是借给她《在人间》的徐途。
此刻灰头土脸的站在上头,脸上还有伤口,结成了暗红的血痂。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的挂着,鼻梁上的眼镜早不知哪里去了。
站在一堆脸色麻木的人中间,身躯虽极力挺拔,不知什么缘故肩膀向下拉耸着,直不起来。傅眉想起那本书,再看眼前的情景,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台上的人说的激愤,底下人情绪被调动起来,也骂骂咧咧的,朝台上吐口水。最后,持着红缨枪的武装小分队搬上去一箱子东西。
往地上一倒,全是一本本或新或旧的书籍,书记指尖夹起一本批评了两句。点燃火柴烧着了书,不一会儿,滚滚浓烟翻涌,一堆书化为灰烬。
会议到这个阶段也算结束了,台上的人被赶下去,动手的人推推搡搡的很不客气。张庆春表情隐忍,艰难的扶着徐途躲开人群。
傅眉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间挤过去,大家都往外走,就她往里去很是显眼。秦丰发现她的身影,一把拉住她,带进怀里出了人群。
傅眉轻轻蹙起眉头,心情很失落,嗓子眼里都堵的慌。秦丰握紧她的手,小心翼翼将她拥进怀里,无声的安慰。
傅眉微微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冷静下来摇摇头,“我没事。”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即使有些事你觉得不对,可在没有能力撼动大多数人的时候,先做的也该是保全自己。”
傅眉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秦丰说的很对,尤其是他竟然也觉得那样不对。她以为他会教训她不该多管闲事,原来被一个人理解的感觉这么好。
她的额头在他胸前磕了一下,抗拒感在无形中消弭了些,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他沉沉的笑,胸腔一震一震的,“不用谢,能跟你想到一起,说明咱们思想上有共鸣。很好。”他不懂大道理,很多事情只能用眼睛仔细的去看,用心思考。
之后傅眉去打水,偶尔看见张庆春,就帮她打起来。有时候家里做了好吃的,瞧见她路过,也就塞给她些。双方从来没多说一句话,只是彼此的心意都知道。
秦丰也不管她做什么,就暗暗留心不被人知道。金美云上次跟傅眉见过,遇到的次数多了,也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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