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李梦澜撒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昨晚发烧去医院打针了,今早才回来。”
小林顿时很紧张:“发烧了?那你怎么还来上工?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李梦澜连连摆手,有些不耐烦,“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好啊。”小林搓着手,想再说点什么,却又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李梦澜晃晃手上的扎丝:“小林哥,我要干活了,你也快去忙吧。”
小林连忙应了几声,恋恋不舍地走了。
李梦澜知道小林喜欢她,可她对他没什么兴趣。
不仅是他,李梦澜对这些混工地的男青年都没什么好感。
他们一天到晚灰扑扑的,脏兮兮的,身上带着酸臭的汗味,吃饭吧唧嘴,说话又粗鲁。
而陈灼却不一样。
他干净、体面、矜贵、优雅。
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似乎她与陈灼交错的那一晚,不过是时光罅隙里,被风吹起的彩虹泡沫般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她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水泥砂石、钢筋混凝土包围着,脏兮兮的,灰扑扑的,平庸而无奈地苟活着。
李梦澜时常会想起陈灼,想起那个无比陌生,却又是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男人。
过去这一个多星期,她努力说服自己,把他忘了吧,不要再去想他了。
她已经求仁得仁,与他亲密过了,不能再奢望更多。
她也得不到更多。
手上忽然猛地一疼,李梦澜从走神中清醒过来,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被箍筋上的铁钩划破一道大口子,正汩汩地流血。
手指感觉很疼,像这种被钢筋划破的伤口,应该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不过他们在工地上待惯了,这种小伤都是常事,也不甚在意。
李梦澜把食指贴在嘴边吮着伤口,用唾液消毒,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卫生纸,将手指包起来,再缠上一圈扎丝就算完事儿了。
“梦澜,扎丝用完了,你和我去领呗?”王翠红站起身,使劲捶打着发酸的后腰。
“走吧。”李梦澜将扎勾揣到裤兜里,踩着钢筋网架如履平地一般,和王翠红一起去库房领材料。
一捆扎丝重五斤,她们两人各抱着五捆,沉甸甸地往回走。
刚到基坑边上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人朝这边过来,其中一个是施工队长老冯。
跟在他旁边的男人高大帅气,竟然好像是陈灼?
李梦澜还不及惊讶,连忙低下头,用帽檐遮住她的脸。
☆、006
“梦澜你看!那不是上次来的设计院那个帅哥?”王翠红快人快语,嗓门也不是一般的大。
李梦澜连忙扯她的袖子,叫她别乱说话。
王翠红见她那一副别扭的样子,十分不解:“怎么了,为啥不能说?”
说话间,陈灼和老冯已经走过来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们说话,李梦澜感觉十分窘迫,把帽檐又拉下一截,一点都不想和他打照面。
从她们身上扫了一眼,陈灼和老冯避到一边,给她们让路。
这条临时通道很窄,只能单方向通行。
王翠红笑着和老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李梦澜终是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瞟了陈灼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只见他面色淡漠,无甚表情,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李梦澜紧咬着嘴唇,心下泛起波澜。
他是没认出她吗?
不过就算认出来,他也不会和她打招呼吧。
他是设计院的老总,又怎么会搭理满身铁锈、酸臭难闻、怀抱着沉甸甸的扎丝、手上还缠着脏兮兮的卫生纸的她呢?
即便他和她睡了一夜,可那也不过是一个错得离谱的梦。
他根本看不上她,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
他们是天差地别两个世界的人,原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认清这个事实,李梦澜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闷头干完一下午活,她不想吃晚饭,直接回宿舍休息。
刘刚打来电话,约她去喝牛肉汤,晚上和大家一起去k歌。
李梦澜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不去”,然后便挂了电话。
外面天色慢慢黑了,板房里面没有开灯,四下黑漆漆的。
李梦澜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号码发呆。
她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却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拨出那串号码。
忽然间铃声大作,吓李梦澜一跳,是关秀雪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