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知县咬着牙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古元彬眼神锥子般盯着他,也不再吭声,
大堂一时静若坟墓,只闻郝知县一声重似一声的喘息。沉默里,衙外忽的一阵欢
腾,似是晴天里劈了一串响雷,郝知县打了个颤,手一抖,告示飘悠悠落了地,
又闻齐刷刷的喊叫:“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
“谢青天?”郝知县盯着衙门方向,轻声喃喃。
衙门口。
原聚集在这里的灾民已全不见了踪影,春风掠过,卷起片片枯叶,盘在空里,
打了几旋,悠然落下,积在一人脚下。这人冲郝知县深深一躬,朗声道:“郝老
爷所托之事,侯爷正全力办理,特让小的前来传话,以让郝县放心。另外,侯爷
说了,身为皇家一员,又受方城父老多年恩惠,实不忍再给大家添麻烦,决定以
一人之力办理此事,当然,郝县爱民之心侯爷仍会竭力向灾民传达的。”
郝知县余光扫着满街告示,冷脸不语。
皇甫管家冲古元彬再暖暖一笑:“听说古当家也是为众灾民操碎了心,侯爷
深感古当家大义,也深为自责,这终究是官家、皇家之事。听说古当家最近也颇
有难处,望能分担一二。”
古元彬扫视着两人,袖子一甩,轻哼道:“郝老爷,好自为之!咱们告辞了!”
古当家的轿子刚拐出街角,郝知县霍的扭过头,胀着脸怒吼:“姓皇甫的!
赶紧给我个解释!”
“郝县,还请里面说话。”
内室。
三人。
“郝县,”皇甫庶不请自坐,从茶盘里掀了个新杯,缓缓斟满,轻轻咂了一
口,这才悠然道:“这快二十载了,侯爷为当年之错事仍不能挂怀,久郁成疾,
得以大病,病愈后,侯爷痛下决心,要洗心革面,心向光明,为新帝为方城尽自
己一分微薄之力,望能抵却当年些许罪过,为…”
“少她娘废话!”郝知县抖着手里告示,指着上面血红大印大吼:“给老子
解释这个!”
“郝县息怒,侯爷出此下策,却是为郝县着想…”
“放你娘狗臭屁!”郝知县显是怒到极处,连连出口成脏,瞪着眼前这张老
脸,忍着要撕上去的冲动。
“郝县您细想,如侯爷救济灾民,却跟古家一般把郝县晾到一边,那些灾民,
这方城百姓会如何看您?”
“这样就可以伪造官府大印?!”郝知县攥着告示再抖:“皇甫老儿!凭这
个老子可以让你脑袋搬家!”
“这个确实有欠考虑,所以侯爷特让小的前来请罪的。”
“请罪?!”
“当然,还望郝县能把赈灾之事全权交由侯爷,以能功过相抵。”
“功过相抵?这算哪门子的功过相抵?!”郝知县喃喃着,火儿终于小了些,
气儿却仍是不顺。
“皇甫老弟,”一边刘师爷轻道:“知道后果的么?闻到风声,别说这边的,
南边州县的流民也全会赶过来,知道会有多少人的么?你家侯爷能搞定?”
“刘师爷放心,侯爷说了,便是陪众饥民一同饿死,也不会给郝县添半点麻
烦!”
“放屁!饿死了不还得老子去收尸!”郝知县心道。
“郝县、刘师爷,你们也无须多虑,侯爷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其实早与南边
皇甫家通过气了,正是得到皇甫大当家的全力支持,侯爷才敢如此。”对视一眼,
刘师爷俯耳道:“老爷,既然木已成舟,与咱们也没什么损失…”郝知县脸色已
缓,沉吟片刻,冷冷道:“你家侯爷该来县里录名了吧?!”
“那边茶水已备好,劳驾郝县有时间去品。”
“不!跟侯爷说,我心气儿不顺,走不动路,这次咱们要照章办事,要麻烦
侯爷亲自到县里一来!”郝知县咬牙道:“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