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催眠后医生会就催眠效果提出一些疑问。
戚朵喝着水，脑中忽然跃入一个画面——她站在一片绿色的草坪上，还是少女无忧粉嫩饱满的模样。连湛立在她面前，慢慢捧住她的脸，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柔软的。
戚朵握紧玻璃杯。
“今天的催眠很成功，我感觉特别轻松，心里收到了很多正面的暗示。”戚朵清了一下嗓子，率先说。
“是吗。”连湛看着她，“那就好。”他的眼睛很黑，很深，看不出隐藏着什么。
戚朵窒了一下。
“来吧，我送你回家。”连湛起身捞起外套，对她笑了笑。
戚朵松口气，走到门外，忽然又回过头：“连医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连湛两下把沙发的褶皱扫平，按掉灯源：“可以。”
治疗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白炽灯静静放着光。戚朵站在明处，连湛陷在黑暗里。
她慢慢启口道：“假如有一段感情，注定了坎坷，甚至可以预见没结果。你还会……还会鼓励别人投入吗？”
连湛想了想：“分三种情况。第一，假如他是我的治疗对象。心理医生在心理咨询中，要做的是接受、肯定、支持、引导，所以我既不会鼓励，也不会阻拦，只会努力让其心理趋于良性。第二，假如这个‘别人’是我的朋友。我更不能随意置词，而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在他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第三，假如这个‘别人’是我自己——那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会开始这段感情。”
“为什么？”既然除了爱，一切终将死亡。戚朵的眼睛清幽。
连湛扬扬眉：“有人说生命在于过程，在于体验；还说什么，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这都忽略了一件事：我们每个人都有理智，有不犯错的机会。所谓理智，即是灵魂的守卫，让灵魂免于受伤。我有理智，自然不会选择投入到已知‘坎坷无效’的感情里。
事实上，感情会给人的心理带来不可估量的严重影响，一旦陷入那千丝万缕，就算最冷漠的人也难以脱身。自爱，就该懂得不让失败感情开始。”
说话间，他已经锁好门。白炽灯强烈的光照下，连湛的脸展现出一种不实际的、秋毫毕现的英俊，以及理性的冰一样的冷淡。
“哦。”戚朵移开眼转身走开，“那连医生的感情经历一定都很愉快了。”
连湛顿住。走廊顶的白光打在戚朵的背影上，在她头顶的漆发上做出一个银环。他愣了一瞬，加快几步赶上她。
——
早晨的仪式一场跟着一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捱到十二点半多，戚朵和李小蔓赶到食堂，就只剩下些残羹冷炙。
“今天下午难得没有排班，我带你去个地方。”戚朵微笑着说。
李小蔓却知道她又要请自己吃饭，怎么也不肯去。结果两人还是在食堂吃。
厨师和保洁已开饭了，端着饭碗聚成一圈，开着电视，享受工作后的轻松。
李小蔓快速吃着，把冰凉的米饭疙瘩塞进嘴里。看戚朵拿汤泡饭，她停下筷子抱歉道：“待会我给你泡些热麦茶捂捂，再给你按按虎口，免得胃凉。”
戚朵把嘴里的泡饭咽下：“不用。对了，周末你做完兼职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会做很多菜。”
在家做就花不了多少钱了。李小蔓忙点头答应。
“哎呀！电视剧还没完呢！”隔着倆桌台，一个保洁小妹急得把筷子往碗里一插。
“唧唧哝哝，看得人上火。广告长着呢，先看新闻！”主厨大伯已经大手一按，把电视调到了本市新闻。
小妹眉毛拱成个八，撅起嘴，不高兴地埋头挑饭粒。
“……局长李广斌以及原宣传部部长许闻天，同为本次巡视组重点调查的对象。经多方调查，李广斌涉嫌买官卖官，收受贿赂一千余万元；许闻天数罪并犯，涉嫌蓄意谋杀、行贿受贿，生活作风腐化。两人俱已被开除公职、党籍，移交检察院做进一步定罪处理。
这起涉及刑事犯罪的官员落马案件，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都引起了强烈反响。中央表示，反腐力度不会减弱……”
戚朵猛地抬起头，屏幕里，许闻天站在法庭被告席上，虽还穿着常服，但满头繁霜，已十分苍老憔悴，不复当年倜傥。摄影机扫过底下旁听的人，许莼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的脸很苍白。
“怎么了？”李小蔓盯着她。
“没事。你先吃。”戚朵放下筷子匆匆跑出去。
“喂。”电话接通了，连湛的声音清晰传来。
秋风，吹过松林树梢，安静，只有针叶们一阵萧萧。江夕，你可安息？……
“我是戚朵。”
“嗯。”
“刚才在电视上看到许闻天……”
“嗯。”
“……涉嫌谋杀？”戚朵喃喃。江夕留给她的梦境里，凶手明明是许莼。
“许闻天是个有野心有能力，也有些才华的人。但在行政上做事，很难没有敌人。夏江夕的自杀，就像一枚炸弹的的引线，早被有心人握在手里。他一开始接受调查，这个线就被点燃了。从他送给夏江夕的公寓入手，牵扯出他受贿的其它数目，已经足够他在牢里度过余生。而许莼还年轻。也许因为这一点，许闻天包揽了夏江夕之死的全部罪责。”停停，连湛又补上一句：“他毕竟也是个父亲。”
“……”
“你别担心，夏江夕的死，许闻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