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军帐距此有三里之遥,钟意与那校尉骑马过去,到了前沿哨所,方才停下。
往军帐去的沿路设有突厥士卒,手持弓箭长刀,面色冷肃,声势慑人。
“居士,”那校尉视若无睹,握住剑柄,道:“若逢有变,您便躲到我身后去。”
“不必了,”钟意自若道:“死到临头,再躲躲闪闪,反倒叫人轻看。”
那校尉一怔,随即爽朗笑了:“也对。”
“你叫什么名字?”钟意也笑着问他:“再不说,或许便来不及了。”
“我叫武安,”校尉答道:“文武的武,平安的安。”
钟意由衷赞道:“好名字。”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军帐前,内中有人掀开垂着的帐子,用奇腔怪调的唐语道:“大唐的女相,请!”
钟意也不客气,昂首入内,目光一转,便见上首处坐着个中年男子,作突厥人打扮,厚重的毛皮帽子下是一张黑而粗糙的面孔,眉眼细长,目光犀利。
他下首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却做汉人装扮,见她望过去,目有愤恨之色。
钟意入内,那二人皆未起身,她也不在意,微笑道:“阿史那延不曾来吗?”
那突厥将领听罢,笑道:“这等小事,怎么会劳动王子殿下?”
他能说一口流利的唐语,上下打量钟意,颔首道:“王子殿下出使大唐,归国之后,对女相大加赞赏,今日一见,果然很有胆气。”
钟意淡然道:“谬赞了。”
“女相来此,有何贵干?”那突厥将领骤然敛了笑意,目露凶光,道:“是来献降,还是想学前代使臣,逞口舌之力,劝退我等?”
“都不是,”钟意平静道:“我是来送你一条生路的。”
那汉人模样的男子闻言变色,道:“胡言乱语,霍乱军心!都达将军,请即刻斩之祭旗!”
“送我一条生路?”都达亦骤然起身,抬手拔刀,刀尖横指:“你在开玩笑吗?女相?”
“当然不是。”钟意微微一笑,道:“被人欺骗,不得不蹚一回浑水的滋味不好受吧?难道你此刻,不是正进退两难?”
那突厥将领目光凶狠,亮的像狼,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将刀归鞘,哈哈大笑:“女相请坐,站着说话,可不是我们突厥人的待客之道。”
钟意顺势坐下,笑道:“朔州与银州私通,意图造反,又与行军大总管王文度狼狈为奸,为了万无一失,甚至不惜勾结外族,联络上了突厥……”
她停了口,转向突厥人下首的唐人男子,别有深意道:“想是崔令崔刺史当面?久仰了。”
崔亮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都达将军有所不知,”钟意笑道:“崔刺史的计划原是万无一失的,只是不太凑巧,撞上了我,结果全盘皆输。”
都达眉头跳了一下,却不言语。
“你大概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钟意言笑自若,道:“银州事发的突然,他匆忙潜逃,可没过多久,朔州也起事了,按照时间猜度,他该是在事发之初,便送信过去,打着时间提前的幌子,诓骗朔州起事,为他谋个空档,也叫朔州不得不跟他坐上一条船。”
都达听罢,面色微沉,有些阴郁的看了崔令一眼。
“银州事露,是在两日前,”钟意平静道:“倘若你是在一日半前收到消息,而那消息又确实说起事时间提早的话,那我便可以确定,你也被他欺骗了。”
“将军不要听她花言巧语,”崔令汗出如浆,急道:“她不过是想离间你我的关系!”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钟意道:“倘若突厥先发制人,或许能在战场上占据优势,然而我部已经料得先机——将军,你真的打算在大唐境内同唐军硬碰吗?”
都达面色阴沉不定。
“苏定方将军距此不过数十里,用不了多久,便会前来驰援,绥州军队至此,又能耗费多久?”钟意笑道:“现在撤退,或许还来得及。”
她这显然是虚言,事实上,即便苏定方部全部过来,短时间也难以抵抗,怕会伤亡惨重,更别说其部防卫边境,不敢将人手全部调过来了。
说到底,不过是诓诈罢了。
“胡说!”崔令见势不妙,忙道:“此地空虚,易守难攻,倘若占据,便可长驱直入,抵达关中!”
他慌忙劝道:“再则,苏定方距此不过数十里,倘若抵达,将军以为走得了吗?”
“信口雌黄!”钟意断然喝道:“你也道此地易守难攻,如何能在苏定方军至之前占据?关中富饶,却也兵多将广,区区万余人,能掀起什么风浪?瓮中捉鳖而已!”
“再则,即便苏定方军至,第一个清除的,也是你这等蠹虫!”
都达目光阴郁,心思几转,不看崔令,而道:“女相,倘若我就此撤军,你能保证唐军不趁势追击,放我出境吗?”
崔令听他如此问,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武安则是目露期许,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