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久都能想到的地方,何总你会想不到吗?”
钟寄云失口的指责像一根刚被火焰烧过的针,直直地插进何殊寒的手掌心,泛起阵阵挥之不去的刺痛。
临久感受到萦绕在这两个人中间的别样气氛,不由地缩进被单下,用书遮挡住自己的脸。
“你说我把自己困在局里,你又何尝不是?”面对钟寄云近乎尖刻的责问,何殊寒除了隐隐的心疼外,倒没有生气,他全凭感性做主,把钟寄云揽进自己怀里,“抓到凶手,你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真相不是万丈深渊,你不用一直走在悬崖边上。”
钟寄云良久没有开口,她痛恨自己在何殊寒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也惊恐于他对自己的洞察。他说的没错,两年来的日日夜夜,她迫使自己走在悬崖峭壁的窄路上,过着苦行僧般的艰难生活,要把师父的死亡变成捆缚自己一生的棘条。
每当别人稍微有怀疑她的表现,她就把这些棘条化成尖刺全部用言语的方式发射出去。
为什么?
因为两年前师父孙铮调查腾鹰集团时,她也像那些人一样怀疑他,否定他,甚至指责他。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抛下她,独自去往郊外,去那条要了他的性命的l207路段。
“都怪我。”
钟寄云在何殊寒的怀里放声大哭。
临久偷偷地放下书,看见何殊寒的眼睛里全是未曾见过的温柔。有故事,她想着。然后再度躲回书本的阴影。
第二天钟寄云在头晕脑胀中苏醒,眼睛干涩发痛,衣服却还是昨天的衣服。
“发生了什么?”她自言自语地问道。
“昨天你跟何总吗?”临久的语气里尽是知晓秘密的狡黠,“没发生什么哦,何总只是抱了你。像这样——”
她做出拥抱的姿势,看穿一切的得意眼神让钟寄云毫不手软地丢了个枕头过去,“瞎说什么呢?”
同性之间若是没有利益冲突,很容易站到统一战线,钟寄云把临久当成妹妹般亲近,而后者也视她为偶像。上下级的同事关系怎比得上亲情加友谊,临久卖起老板的八卦,没有一丝顾虑。
“真的,何总抱你的样子很温柔的,他肯定喜欢你。”
但临久对何殊寒的看法钟寄云自身却是真的全无概念,大概是做大生意的人都有点神神叨叨,一些反常举动她也没有在意。只要关系到一直以来追查的师父孙铮之死的案件,她的所有聪明才智就像脱缰的野马,往偏执的方向狂奔而去,哪还有精力分心关注别的。
“再这么说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钟寄云佯装恼怒,临久做了个鬼脸,没再继续八卦下去。
“寄云姐,我腿伤差不多好了,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钟寄云一时答不上来,跟两周前隆汇大厦刚发生跳楼事件时的状态完全相反,现在他们有很多指向性明确的证据。临久问过她为什么不把证据提供给警方,让警方来调查,除了钟寄云作为记者必须第一时间获得第一手资料的好胜心外,她其实有种不太光明的猜度。
腾鹰集团在警方内部可能会有内应,或者,有警方高层收受了腾鹰集团相关人员的好处,有意将申城四百多起案件以意外事件结案,然后永久封存入档案室。毕竟这些事件本身的偶然因素太多,被当成意外情有可原。
何殊寒的相关调查则太关注风水本身,而忽略了全局。在徐正因的餐厅里,她提醒过他。
徐正因说申城的运势早在上世纪初就被规划好了,钟寄云用城市的马路来理解他们所说的风水运势,眼前便赫然开朗——腾鹰集团和金穗株式会社所做的事情不是另辟道路,而是破坏四通八达的道路。
那么腾鹰集团也好,金穗集团也好,他们雇佣风水师在申城大张旗鼓地搞风水活动,手里必然握着如何破坏申城风水运势的设计图。
“擒贼先擒王。”钟寄云微微一笑,只觉得一身轻松。她拿出手机和电脑,先给周向阳打了个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然后又回信给由博延,告诉他收到档案袋了,谢谢他及时提供结果。
最后,钟寄云打开电脑,开启了自由撰稿人的写作模式。
钟寄云的稿子一直写到下午四点,期间只吃了一份三明治,连茶水也顾不得喝。她做了份不甚详细的计划,只罗列了关键点,细节或许需要同何殊寒再讨论,或许不需要。她还有更信任的人,而对方也始终如一地支持她。
她的计划很简单,事实上,在她接受何殊寒的调查邀请前,已实施了该计划的雏形。
她是一名职业记者,自由撰稿人,没有来自各方势力的约束,不需要顾忌上级的打击,没必要考虑后果。她为什么不利用这些从来都牢牢握在手中的绝佳武器呢?
和周向阳的见面没有约在公司,而是在申城西北角的共青公园。
钟寄云很喜欢共青公园靠近浦江的小湖,一旦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她总会租艘小船,在湖中心度过难得的休息时光。
周向阳来时,对她选的地方首先表示了高度赞扬:“摄像头拍不到,有没有人接近一目了然,是个交流阴谋诡计的好地方。”
“说什么呢你。”钟寄云这两天瞪了太到周向阳时她索性用行动代替了虚无的眼神,把准备好的饮料重重地丢向他。
周向阳嗲声嗲气地叫了声,嗔怪道:“哎,干嘛这么丢人家啊?”
钟寄云踢了他一脚:“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