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金沟的金矿采取公平分配制度,钱春凤带她来的头几个月穷得山挖蘑菇吃,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淘金大军者一员。
钱春凤刚挖出金子时开心得不得了,三杯酒下肚,拽着钟寄云说妈找到了村里人都不知道的金脉。
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偷偷摸摸地去那个秘密洞穴挖金沙,有时候能挖来一两片,有时候没有,好歹够母女两人生活。
但隐秘的金矿毕竟量少,到钟寄云出城大学时彻底被钱春凤挖干净。好在那时候村里人觉得她很有出息,都捐了点,足够让她没有负担地完大学。
钱春凤一个外来人运气怎么可能那么好,随随便便就发掘了村里人都不知道的小金矿?
有可能是她挖蘑菇的时候跟着村里人“不小心”闯进了重重暗河,找到了金脉按亮叔他们笃定的态度,这可能性几乎等于没有。
也有可能是有人给村里能做主的领头人传达了托词,让他们制造一个小金矿出来,暗地里帮助捂着秘密死要面子的钱春凤。
毕竟两张嘴要吃饭,钱春凤受了别人暗地里的恩惠,也没不识趣到撕破脸。
所以搬家前才把那本旧书留给亮叔。
钟寄云的生父可能说过这书非常宝贵,留下当做谢礼或赔礼。钱春凤大字不识几个,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女儿,也养出了感情。生生悟出了“怀璧其罪”的大道理,出于多方面考虑,把书送给亮叔做谢礼。
谁知道亮叔也不敢动它,就那么守着,等钟寄云来取。
谁知道那么巧,在钟寄云来取回属于自己东西时候出现了窃贼。
亮叔说对不起说得真心实意,眼中如释重负的情绪一闪而逝,被钟寄云牢牢捕捉。
“亮叔,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妈在县城出了车祸,我以前根本没见过那本旧书,也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对我来说,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还不如在你那儿喝的老酒实在。我妈把它留给你,是信任你,可能也觉得你比我更合适保管它。”
她的本意是宽慰,没想到亮叔听说钱春凤出了车祸,脸色大变,急急地问:“什么时候,严不严重,现在人咋样了?”
钟寄云算了算时间:“前天晚吧,被一辆刹车失灵的拖拉机撞下马路。没事儿,皮外伤。就是一年多没见,瘦了。”
亮叔听了,含糊地点点头,往后退了步,地下洞穴里光线暗,他刚好退到暗处,看不清表情,让人隐隐觉得阴影越来越浓重,无尽的黑暗马就要铺天盖地压过来似的。
钟寄云追问:“怎么了亮叔?”
何殊寒比较直接,问道:“你追的那个人是不是下午在车那个?你女婿?”
他一直怀疑那个人有问题,晚饭餐桌一家三口也没人关心喝醉酒的姑爷,更让他疑窦丛生,难以释怀。钟寄云和亮叔绕来绕去打太极,他耐心不够,干脆单刀直入。
“大华……大华他……”
亮叔一言难尽的样子更激起何殊寒的疑问,示意钟寄云跟着这条线问下去。
钟寄云会意,跟问道:“亮叔,我看他不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吧。”
亮叔道:“你小阳妹子年纪到了,不像你,得寻个姑爷。村里没合适的,经人介绍,这才认识了大华。他是个好女婿,朴实,也算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他俩也挺好的。”
言下之意没嫌疑。
何殊寒又问:“他晚不回家?”
亮叔答:“村头……就是停车的地方有块地,天热得多浇水,活干完了他自己会回来。”话说到最后渐渐没了底气。还想支乎应付过去,怎么骗得过去两个人精。
钟寄云就近找了只不那么冰的石凳坐下,踢踏着脚下浅浅的水洼,好整以暇地问道:“亮叔,下金沟封闭了那么多年,你们怎么想到要整体搬迁的?”
“啥……”亮叔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表情一愣。
“你们自己说的,下金沟的规矩是进不来,出不去。”钟寄云忽然感到好笑,便笑出声来,“那为什么会从外面找个女婿回来,还那么信任他,让他进出自由。我记得我跟我妈可是花了五年才被你带出去,还是因为要去买字典。在外面你除了让我跟书店的人说话,连买冰棍都是你去买。”
钟寄云的记忆力差的时候东西南北不分,好的时候堪称出奇,再小的细节也记得一清二楚。何殊寒再次见识到了。
亮叔抓了抓头发,两手一摊,“阿云,咱村……用外面的话来说,组织很简单,往数三代,都是亲戚。咱村再封闭,也晓得近亲不能结婚。”
“那我要问问亮叔,刚才闯进来的人是谁,除了你们家里人,谁还知道地窖?”
他们在院子里找了大半天,要不是下面榫卯结构没扣严实,误打误撞掉进来,恐怕还要花一会儿工夫才能找到入口。
但不速之客目的明确,一下子蹿进来,除了熟人,还能有什么解释?
临久忽然也插话道:“亮叔,这地方是原来就布置了奇门八卦阵,还是你们搬过来之后才布的?”
亮叔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似的,左右看看,迟疑地问道:“什么奇门遁甲阵?”
“寄云姐和您都反复提到过下金沟的习俗是进不来出不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进不来,为什么出不去。到这儿我才明白。”
临久指了指岩洞中间的大平台:“那些石凳的位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好对应着每家每户的位置。还有这里……”
她往中心区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