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醒过来以后,她只见过阿煜冷凝的脸,刺猬似的嘲讽和不符合年龄的深沉,这样坦率的、开朗的笑容,是她第一次看见。火光照耀下越发性感的蜜色肌肤,深邃的眉眼,腰间一把银色月牙匕首,此刻倒影在她瞳孔里的,是一个纯然的、直率的塞外异族少年。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瞧?”难不成冻傻了?“我都报了身家姓名了,你呢?”
她愣了愣,复又笑道:“你叫我小雪好了。”
阿煜知道她没说真名或是全名,却也不在意,也露齿一笑,“好,就叫你小雪。”
然后,他便问了她的事情,从哪里来、做了什么、怎么回去,可她的回答却让他皱起眉头。“你说你不是人?因为一颗珠子到了这里?我从未听过这种事!”明明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又说自己不是人呢?莫非是珠子有什么妙用?
夜融雪寂寥地笑笑,知道他无法理解她的话,这些经历说出去只怕也没有别人会相信,肯定觉得是她胡言乱语。她解释道:“中原有个说法,人有三魂六魄,人死如灯灭,可魂魄还是在的,然后就随勾魂使走一遭地府,罪孽善行,自有定论。而后转世投胎,谁都要走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旧事再世为人。”
“那你……你已经死了?”他的心突突地急跳,自己也不明白在担心些什么。
直到她摇摇头,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只道:“魂珠能让人魂魄离体,去向要去的地方,时限一到,魂魄便会回到身体去。可我偏忘了禁忌,回了头,魂魄也就莫名落到这里来。可依现在看,你们却都能看见我,倒是奇怪了。”
“那你只要回到你的身体里去不就行了?”
“我也这么想,但这里离都城不知几千里远。”而且现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现在是几年了?哪个皇帝临朝?”
阿煜哼了哼,耳上的小金环轻摇摆动,“任它哪个皇帝,也和我族无关。”朝廷对外族素来实施高压政策,强迫各族每年缴纳大批牛羊山珍等贡品,他年年跟着父亲入朝参拜,便知关外各族对朝廷早已恨之入骨,势如水火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就是了,现在是嘉佑二十五年,皇帝是先帝在位时的太子。”
太子?她记得,当今圣上是承宁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是第九皇子,继位前并不是太子呀,承宁是当朝的十二皇子……她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事情不妙,“那十二皇子呢?十二皇子不是被册封辽阳王吗?”
阿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她急切的脸,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华芷宫淑妃的九皇子才刚出生,哪里来的什么十二皇子啊什么王的?”
她这才彻彻底底地失望了,心底暗呼:原来自己又沦落到另一个时空来了。新皇登基,改年号泰元,十二皇子承宁受封辽阳王,名动京城,天下哪有人不知道?如此算来,现在她竟然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你怎么了?”他摇摇她的肩膀,见她呆住了一般没有反应。
“没、没事。”根本就是出大事了,她要怎么回去?如果回不去,身体成了活死人,那是不是也总有一天要魂飞魄散?她强打精神,靠近火堆坐了坐没有说话。
他也沉默,拿下腰间的匕首冲着光擦拭,眼底的浓重幽深被闪耀的银光划破。
夜色加深,每个毡子都亮起昏黄的油灯,小小的光晕透过时而掀起的门帘悄然透出来,那不大的空间便是一个家,有父亲,有母亲,有孩子。
她正要说些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处在中心的一座大毡房外,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和迎出来的妻子相遇,眉目间有夫妻多年的无言默契,让那男人强势威严的面貌稍有柔和;两个半大的孩子也蹦跳着钻出来围在父亲身边,边跳边闹地说着话,男人嘴边漾起淡淡的慈爱笑容。看到这里,他只觉得被那笑容刺痛了眼,遂淡然地别过头去。
“我闷得慌,阿煜你陪我说说话吧。”她没有错认他眼中隐藏的哀伤和渴望,少年沉默的伤口让她害怕。
“说什么。”他语气冷凝,但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她尝试绕开低气压圈子聊天,“你们族里几岁嫁娶?你是少主,奉上的美女应该不少吧?”
他瞥了她一眼,已经猜到她的意图,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十三四岁就可以成婚了,我……有一个未婚妻,是族里去年定下的。你问这些做什么,准备留下来做我的二夫人?”
“去!谁做你的二夫人,想得美你。”她被打趣得红了红脸,他戏谑的眼光落在她脸上。
“你不要白不要,我可是抢手货,想嫁我的女人都排到关内去了。”他自大地扬眉笑了,“你呀,麻烦先回到关内排队去。”两人一阵笑闹,拉来掐去的孩子一样乐开了。
直到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坐回原位,轻哈了口气,见她冷他不作声地加了几块柴禾,让火烧旺些。他静静地盯着前方的炊烟灯火,沉下声音说道:“刚才是我父亲、二娘,还有弟弟和妹妹,他们四人住在一个帐子里。”
她没有插话,耳边也没有小金钟在草堆里鸣叫的声音,她知道,他在诉说一些从没有告诉过别人的往事,尘封的记忆。
“我娘十三岁时已是江南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十五岁夏天入宫选秀,秋天便被赐给了我父亲。那时父亲入朝上贡,因送了一匹极好的汗血宝马,皇帝很高兴,问他喜欢什么,他便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