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药包回了客房,却见江煜额间发汗面色发白,自己解了覆眼的白绫,眉眼颤颤似是极为痛楚。苏陌心口一紧,连忙将他从床上扶坐起来,一摸额头果然烫手。心中道了声不好,连忙给他喂了些热水,道:“你先忍忍,把药换了。”
江煜已经烧得有些不太清明,看她伸手解衣袍,模模糊糊竟升了些别样的感觉,连忙按住她的手。苏陌一愣,口中却哄道:“陶老先生赠了药,你伤口怕是要恶化,先换换。”
躺着的人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却也不让她动手,自己东拉西扯地解了衣裳便老实闭上眼一动不动。
苏陌一时之间竟哭笑不得。连忙拧了湿的帕子润了敷在他额上,感受到清凉的触感,江煜往上蹭了蹭。
好容易折腾半晌将药换上,苏陌连忙喊了小厮端来火炉药盏便开始熬药。
苦涩纯质的草药味浓浓裹住屋子,苏陌皱着眉憋气一边却小心控制着小火熬煮,回头看江煜却见他自己坐起身来,神色蕴在飘起来的烟雾中看不真切。
待又重新换了盏新茶之后,才慢慢端起漫着苦气的药壶滤了药渣倒入碗中,看着漆黑滚烫的药汁,苏陌先替他默哀了半晌。
果然,慢慢在冷敷擦面下清醒过来的江煜端着这碗……药,不知如何下口。目光比神色纠结。苏陌也不催他,半天,等药凉了些,最终还是拧着眉一口灌了下去。堪堪放下碗,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口中便被塞进一个东西。甜丝丝的触觉在口中乍开,瞬间压住苦味,江煜瞪眼看她,却见苏陌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样,甜吧。”
笑意达了眼底,露出几粒细白的齿。眉目暖软融融熠熠生辉。
江煜一生骄纵,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此时口中脑中却似被一颗小小的蜜枣牢牢缚住。半晌复杂看向她,苏陌邀宠似的笑得眉眼弯弯,道:“这东西太苦,开始我也是喝不下去的。不过后来能吃个枣,倒也能压住了苦味。这个法子还是当初在萧祁府里,阿辛教……我的。”
最后半句话哽在喉咙,在江煜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顿住,意识到什么,垂下眼敷衍笑了笑便不再言语,端起喝的一滴不剩的药碗转过身去。江煜依旧面色苍白着,斜斜倚在床沿看着面前走远的背影,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搭在床沿的右腿,冷冷扯起一侧唇角,眼中一片讽刺复杂的嘲笑。
江煜的伤没个十天半月恐怕不会有什么大的起色。苏陌犹豫了许久,最终留在了医馆内。心惊胆战了两天,却竟然真的没有再有追兵搜来。想着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重返,苏陌这才稍稍放下些心,等着再过几天就走。
虽说陶老先生好心收留又并未对二人作任何要求,苏陌也不好意思白白留在这里吃饭不干活。于是自发进了药房帮着他们照顾病人,归理药物。陶老先生见她礼貌好学,心中也极为欣赏,看病时便也不拘着她在一旁观看。有时得了空闲,甚至还特地为她好好解释一番。
如此一来,她竟也学得了不少东西。
苏陌想着,陶弘景后来如此不拘于世一心修道,何尝不是家室熏陶之故。
落日的时候,就医的人便少了许多。苏陌便愉悦地随陶弘景一同进镇子闲逛,或是在酒楼稍坐,或是于茶馆听那说书的老先生抑扬顿挫讲解现今平叛的最新秘闻。就着不怎么新鲜的茶水瓜果,茶馆哄闹乐意地挂一耳朵,闲适地忘记了今夕何夕。
每每于入夜之时才忆起归家,踩着昏昏暗暗的月光星光,偷偷溜回门,给江煜带一壶小酒,被陶老先生发现又被批评一通。苏陌只得垂着脑袋听着,陶弘景在一旁递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最后还是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放她走,末了一句不要喝太多影响伤口愈合。苏陌闻言立刻抬头笑得得意不已,欢快应了声就怕他反悔似的连忙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陶老爷子哭笑不得摇摇头,不知道骂她还是怎的,回头瞪一眼自己儿子:“还在这儿做什么,不赶紧的回去。”陶弘景自然连忙应声。
关上门,苏陌负手笑望向榻上懒散躺坐着的人,眉眼上依旧覆着白绫,着一身浅青色长衫墨发披肩,忽略了一身懒散气息,竟也显得君子孑孑温润如玉
“今日怎么回来的晚了?”江煜歪头“看”她。
苏陌得意洋洋笑一声,神秘兮兮道:“你猜我给你带回来什么?”
江煜啧一声,慢悠悠笑一声道:“搁老远就闻见酒味了。”苏陌撇嘴,仗着他看不见恨恨瞪他一眼,还是从身后拎出酒壶递给他:“诺,给你。”见他接过又道:“陶老爷子说了不能喝多了,只许尝尝就算了。”
江煜才不理她,狠狠灌了一口。每日每夜在屋里呆的他无聊到发呆,打她进了院子嗅得酒味便开始期待,小镇的酒不见得多好却足够辛辣,此时憋屈了几天的烦闷恶劣都烟消云散一般。
苏陌见他竟准备一气饮完,连忙按住他的手气道:“都说了不能多喝了,这几日好容易见点起色!”
江煜挣扎不开,懒洋洋哼一声,到底没再喝下去。苏陌瞪他一眼,拿过剩了一半的酒壶,不经意又见他洒上酒渍的衣衫,怒气又升道:“你可真是,一天洗一次衣服,不能安生些!”
江煜少见她这样气冲冲地说话,偷偷扯一段白绫觑她神色,又连忙重新盖上,道:“我这现在不是手脚不大方便……”
“呀,”苏陌似笑非笑道:“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