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听到梁国夫人第二日进宫的消息,谢玖提起的心就没有落下过,一\夜辗转反侧,清晨起来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花真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才算遮住了些,神色到底有些憔悴。
谢玖早早打发了安春在武英门候着梁国夫人,哪知一去就没了踪影,直到巳时才姗姗而来。
梁国夫人身着一品诰命服,霞帔上金绣云霞翟文,头顶珠翠庆云冠,周身的贵气。自见了谢玖,眼睛就含着泪,待谢玖上前,母女二人见了礼,那眼泪还没掉下来。
“娘娘昨晚得了消息,一晚上就没怎么睡,大早上就巴巴地等着夫人,连早膳也没怎么吃呢。”花真殷勤地斟上茶,笑道。
“夫人先去昭阳宫见了皇后娘娘。”安春上前道:“皇后娘娘留夫人说了会儿话,并派了顶软轿,夫人推辞不过,这才受了。”
谢玖点点头,呷口茶压压惊。
前世她虽未与梁国夫人打过交道,却在宫廷宴会上见过几次,听闻是个厉害的角色,将梁国府治理的铁桶一般。相貌看起来温柔慈善,手段相当了得,梁国公五个妾室见了她,连大声咳嗽一声也是不敢的,庶子庶女见了却又相当敬重亲近。
“昨日皇后娘娘说了,留夫人在宫中用膳,奴婢们这就去准备着。”安春向花真使了个眼色,二人便退了下去。
梁国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深觉自家女儿调理下人调理的相当不错,懂得进退眼色。她却不知谢玖只差伸出一双手,将她二人押在身边壮胆。
谢玖有种错觉,重生一回,不只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连胆子也越发小了。
时移世易,当初的她又何曾想到竟有叫自己对头的娘的一日?
她暗叹,颤巍巍地叫了声:“娘。”
不叫还好,这一声叫得梁国夫人眼眶一红,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直抓着谢玖的手哭个不停。
“乖女,你受苦了,都怪你的死鬼爹啊,就这么让你进宫了。”她连哭边说,诡异的是脸上的妆半点儿没花,哭的这叫一个梨花带雨。“你还好吗?身体怎么样?娘每个月都递牌子,一直想进来看你,就是进不来……是不是你得罪了皇后,她不让娘进来?最后还是你那死鬼爹再忍不住,去找了皇上,这才让为娘的见了你。”
谢玖凌乱了。
这是那个严肃威严的梁国夫人?绵里藏针的宅斗高手?
为什么和她前世的认知相差这么大?
梁国夫人抽泣着,可怜兮兮地望着目光呆滞的谢玖,继续哭道:“我听宫里传出信儿来,都说你疯了……你怎么就……怎么就被你爹养成了这么个木头,死心眼?娘不应该同意你进宫……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大病一场?既进了宫,就当过眼云烟,反下他现下也娶了亲,都忘了罢——”
谢玖忍不住冲动,一把捂住梁国夫人的嘴。
重生在死对头的身上就够惨的了,谁知还能看到鬼;看到鬼也就罢了,还要叫死对头的娘为娘,认贼作娘啊,这也罢了;为什么又冒出个这么暖暖昧昧的“他”?
为什么会有个他啊?
他又是哪个啊?
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这辈子也就毁了。
谢玖在梁国夫人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松开手。
“……隔墙有耳啊娘。”
梁国夫人怔道:“你入宫前娘不是告诉了你前些年安插进来的自己人,你没有调过来吗?”
大燕皇室为了杜绝宫内外私相往来传信,定下不许带自家侍婢入宫的规矩。可是上有政策,下面肯定就会有对策,世家大族的女子入宫,大多很早之前就开始使些银钱,买些穷人家的女孩子进宫做宫女,只待自家人入宫后身边有个可靠的人。
梁国公虽在儒学上面执着刻板,心里也是一肚子弯弯绕绕,自然也不能免俗。
“……”谢玖自然一无所知。
“娘,我有件事想同您说。”她一脸沉痛地道:“其实,去年年底女儿感染了风寒,一连十几天没下了c榻。”
梁国夫人眼泪刷地又下来了,紧紧抓住谢玖的手。
谢玖长长叹了口气,装出一脸的悲凄苦涩:“女儿命大,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了。那些日子烧的女儿糊里糊涂的,连天黑天亮也分辨不出。可自从醒了,反而以前的事忘了好多……也时常丢三落四,嘴上说着就忘了下面的话……当时却不是皇后娘娘拦着娘不让进宫,后来我听身边的安春说,似乎是我给挡了……为什么挡,我却又不知了……大概是担心娘看到我受苦,心疼我吧……”
“我可怜的孩子。”梁国夫人上前,抱住谢玖就大哭起来。“你现在好点儿了没呀?皇上前几日晋了你的位,高兴的娘半夜睡觉都笑醒了,谁想到你竟在这儿吃了这么多的苦,都怪你那杀千刀的老爹啊。”
谢玖给她顺顺后背,这位感情丰沛的梁国夫人好难应付。好在昨天死求活求洛妃让出宁安宫一天,免得与梁国夫人会面时洛妃旁听插话。不然,她真担心分神应付不来,反而一惊一乍地吓坏了梁国夫人。
至于小槐,这几日和高洪书跟进跟出,忙着冥婚,连宁安宫都来得少了。
“我说你怎么说话举止也有些不同,眼神也呆了。”
谢玖深吸一口气,她才不呆,才不呆!
她只是吓着了……
“娘,喝茶。”
梁国夫人举起茶盏一饮而尽。“都忘了什么啊?”
“……大多都忘了。”
“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