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君搬了张椅子,“都一起一个多月了,是吧。陈工你这是去哪了晒成这样——”
“那是我弟弟。”陈东君站在门框边不动。
姜工一愣,走到陈东君那边,“陈工,你搞什么啊?”
“把门从外面带上。”陈东君把门让开,看着姜工。
“你这种人迟早有一天要被人民群众武装力量镇压。”姜工愤愤不平地关上门。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于今清转头对陈东君露出一个笑,一口小白牙,阳光得遮掉了伤病带来的虚弱。
“哥。”他这么喊。
陈东君走过去,坐在他病床边,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小心翼翼得像一只蝴蝶落在一片蔷薇花瓣上。
于今清瞬间睁大了双眼,然后在陈东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翻身把陈东君压在身下,左手直接大力地把陈东君的短袖制服衬衣扯开,露出大片的饱满胸肌。他不像一个病人,更像一个溺水者,力气大得惊人,像是绝望的时候看见了最后一丝光。
陈东君小心地捉住他的右手手臂,低喝:“你干什么。”
于今清身体一僵,别过头去,声音低哑,几乎哽咽,“哥,你又骗我。”
陈东君感觉于今清要从他身上起来,他把于今清按住,一只手抓着于今清的右臂保证他的右手掌不被碰到,一只手从他的后脑勺摸到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时候那样。
“哥,你又要干什么。因为我伤了手,你安慰我,施舍给我一个吻。然后又把我打回地狱?”于今清偏着头,陈东君在他的颤抖的睫毛上看见水珠。水珠从睫毛上落下来,掉在陈东君嘴唇上,灼热咸涩。
“你把我当什么,哥。”
陈东君想,这就是没做好决定就上来的下场。
“当我弟弟。”陈东君声音低沉。
又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他嘴唇上。
“当我要保护的人。”陈东君舔了一下嘴唇,天气太热了,眼泪里的盐分蛰得干裂的嘴唇有点发疼。
“当……我爱人。”算了。陈东君想,输了就早点投降吧。
于今清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陈东君一脸。
“哥,你是不是因为我伤了手……”于今清还没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脸上又是泪又是笑,“那根本不重要。” 我从来不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就像我不问你为什么是我哥。
于今清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个问题叫作“陈东君喜欢我什么”,他从会走路起就跟着这个人,那份感情走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崇拜,亲情,爱情,混杂了羡慕,性欲甚至偏执。如果他没有再见到陈东君,他可能会变成一个想着十七岁的陈东君一直自慰到七十岁的糟老头。
于今清过去人生里没有“男朋友”或“恋人”这种认知,他只有陈东君。
他不停地啃陈东君的脸,“哥,这次你不能再骗我了。”
陈东君“嗯”了一声。
于今清的眼睛亮得惊人,“就算你骗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是每次都会信你啊,哥。
陈东君在于今清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怎么伤的手。”
“卢工让我去物资供应中心拿两根轴,结果我一去,那边说还在车床上,没拿下来,说我要是急的话自己去拿。”于今清回想了一下,“我就拿了,不知道怎么突然车刀动了。只切了小指。”
“你戴手套了?”陈东君问。
“怎么会?”于今清解释,“安全条例我都背了,以前也不是没学,我要是戴了手套,跟着纺织线搅进去的就不止一根手指,肯定整个手都没了。”
“我知道了。”陈东君说,“交给我处理。”
“有什么问题吗?”于今清问。
“去物资供应中心拿东西不是你该做的事,这事归调度管。零件谁负责加工,谁负责取下来,也不是你该做的事。”陈东君把于今清小心放到床上,站到一边,扣好衬衣的口子。
“哥……”于今清看着陈东君的背影,这个时候的陈东君好像又变回了一个多月前的陈东君,不,比那更难以接近。
“我打个电话。”陈东君走出了病房。
“怎么回事。”
“……动手……就晚了。”
“……把握,可是……必须要做。”
等他再进来的时候,脸上一点刚才抱着于今清的温和都不剩了。
“哥,是我的错吗?”
陈东君过去揉了揉于今清的脑袋,“以后给我小心点。”
于今清用左手抓住陈东君揉他脑袋的手,在陈东君手心上亲了一下,抬起眼小心觑陈东君,“哥,没变吧?”
“没有。”尽管这个时机真的太烂了。
四年前,他可以选择带于今清离开。甚至半年前,形势都没这么差,他还可以选择把于今清放在自己面前看着。而现在,他才离开了一个多月,“陈东君的弟弟”就被整成这样。让于今清去干他本不该干的事,可能是示威,而车刀突然转动,是意外还是别的,细思之下,就让人不寒而栗。
铁腕之下,必有暗箭。
这么一个偌大的工厂,就像一个机关遍布的密室,随便一个角落,任意一个东西,都可能在顷刻间要了一个人的命。
“其实,哥,我特别高兴我手被切了。”于今清觍着脸,“我本来怕你觉得我是个麻烦,没想到你还挺心疼我。”
“瞎说什么。”陈东君捏于今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