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地用生涩的汉语说:“好吃,好吃,多吃。”
丁未空说:“收着吧。”
陈东君帮于今清一起接过了牛肉干。
丁未空说:“你们等我一会。”
他说完就跟着大娘一起进了帘子后的另外一个房间,他掀开的一瞬间,于今清恍惚瞥见那间屋子的墙上挂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不久之后丁未空就出来了,开车带他们回军区。
晚上在宾馆的时候,于今清说:“今天我们去的是空哥的战友家吧。”
陈东君:“嗯。”
于今清:“那……也是他爱人吗。”
陈东君沉默了一阵,“可能吧。”
于今清犹豫地,“他在……”
“南海。”
星期天陈东君在停机坪讲完最后一次课,丁未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于今清朝丁未空招手,“空哥,明年我们还来蹭吃蹭喝。”
丁未空挥手,“尽管来。”
回079之后,于今清的工作渐渐步入了正轨。从青海回来之后,他突然背上了某种责任感,不止于向着陈东君奔跑,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那种属于学生时代的颓丧与带着书生气的迷茫在一夕之间褪了个干净。
迷茫是自由者才有的东西,一旦一个自由者有了信仰与想要捍卫的东西,他就将失去迷茫的机会。
经常在深夜,于今清和陈东君一起从079走出来,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于今清想,所谓披星戴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黑暗中仅有的光照在他们身上,疲惫躯壳下的灵魂便生出万丈豪情。
有一次于今清走出厂门的时候,极为深情地对陈东君唱t 》,陈东君笑他突然开始听这么老的歌。
他说:“哥,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首歌里的哪一句吗。”
陈东君说:“热血少年,我猜你最喜欢‘e. ’”
于今清说:“是啊,写得多好。”
陈东君说:“n,那确实是一个大师辈出的年代。”
于今清说:“你看,大师总是一片一片地来,又一片一片地走。”
陈东君在黑暗里牵起于今清的手,“你在害怕吗。”
于今清说:“以前我觉得特别害怕。哥,我读大学的时候,觉得这是个没有大师和伟人的时代,就像我们刚坐在青海湖边的时候,湖面上一点光都没有,睁开眼和闭上眼没有任何区别。”
陈东君安安静静地听着。
“嗯,也不是害怕吧,你知道,每个少年都会有特别愤青的时候。”于今清笑起来,“我们赞颂八十年代是黄金时代,骂现在这个世界审美崩坏,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诗。”
陈东君声音里满是笑意,“我一直到硕士毕业的时候都这么想。”
于今清说:“现在呢。”
陈东君说:“鲁迅说:‘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于今清说:“快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特别矫情地写了一句诗,现在想起来意思也差不多。”
“如果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诗,就让我做唯一的写诗人。”
于今清不好意思地问:“咳,是不是特别矫情。”
陈东君闷笑,“还好。”
于今清给了陈东君一拳,然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那这句怎么样——”
“如果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诗,就让我们一起做两个写诗人。”
陈东君看着于今清的眼睛,眼中都是笑意,然后在于今清期待的眼神中把他扛起来,“回家了,中二少年。”
在厂区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于今清总是陷在某个任务里,等他解决完出来的时候就会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一月初的时候主管培训的李老师笑眯眯地问于今清:“想不想放个假。”
于今清刚交完一个任务,之前累得差点没为了那个任务秃了头,他听了挺高兴,说:“好啊。”李老师也高兴地一拍手,跟于今清说一月中旬之后会有于今清他们学校的大二学生过来进行两周参观学习,一共二十多人。
李老师笑眯眯地说:“那飞机修理中心这边就你负责。总装车间是不允许参观的,只参观结构车间及试飞站,一共四天,没问题吧?”
于今清大为失望,“这也算放假?不会算在我年假里头吧?”
李老师哈哈大笑,“肯定不算,回头另外再给你发个红包。”
于今清这才点头同意。
一个小时之后他坐在食堂里收到李老师用微信给他发的2.33元红包,绝望地收起手机。
一月某个周日的下午,二十几个男生并四朵仅存的女生到了079,被分别安排住在空的男女新员工宿舍。于今清本来打算过去好好打个招呼,毕竟是师兄。但是当他走到第一间宿舍门口的时候,听见半开的宿舍门里,一个男生说:“听说有个带我们的是我们系以前的师兄。”
另一个男生说:“诶,谁啊。”
又一个男生说:“好像是他们评的系草,我们班那个谁不是还追过吗。不过我觉得也没多帅,gy气的。”
于今清想,还是去下一个宿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