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说过,会一直陪着她的对吧?”沉默了很久,景夜忽然开口。
“是。”
“那就够了……其实我们谁知道自己的承诺能不能兑现呢,至少得有那么点信念。”景夜一字一顿木然地说着,却那么想哭。其实她也不知道,一种信念究竟可以支持一个人多久,如果当初她不那么执着,放弃一些,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就好像现在,尹蔚珊坚持要毁掉自己一样。
一念之间的事,他们谁都没有办法。
挥别了谭禹城,景夜叫了一辆的士,报上目的地:“请带我去警局。”
那是所有人最后一次见到景夜,之后种种过往皆如海上烟云,终年不散,却再握不进手心。
景夜是在走向拘留所的路上哭出声的,在展戍当初遵照她的意愿,为她悄悄准备的飞机票的信封里,她竟然找到了一枚tiffany(蒂凡尼)的铂金戒指。
e(嫁给我),戒指的内环镌刻着小小的两个单词,她手足无措。
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她已经不知道了,但她情愿相信没有。
一定没有。
7
卫靳是第二年夏天收到景夜的明信片的。
“愿新年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他看了一眼,顺手丢在沙发上。
呸,什么鬼玩意儿。
那天夜里他约了程屿喝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自从景夜不告而别,选择独自去警察局自首后,他们成了所谓的酒肉朋友。偶尔空闲的时候,聚在一起碰一杯,本是相约好向往事道别,却总有本事在最后回到死胡同的尽头。
景夜涉及的案情比较复杂,她坦白的大部分事情因为证据不足无法提起诉讼,唯有侵犯商业秘密罪这条证据确凿,因此,程灏洋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鉴于展戍的直接死因跟商业秘密被泄露无关,景夜的身世也受到舆论同情,最终量刑时,法官选择了轻判。
“她明明可以彻底毁掉程灏洋,却供认说是自己主动要求泄密的,程屿,你说她是为了谁?”
程屿苦笑不答。
那答案,怎么还需要回答。
她只是不想他和自己一样,最后变得伶仃一人。父母的品性子女无法选择,但她始终希望他还能有个温暖的念想,而不是孤孤单单的。
这漫长的十八年,她又偏执,又孤独,学会了一知半解的爱,却被疯狂汹涌的恨摆布,如今能选择放下,大概已是最好的结局。
“对了,今天我去看了景夜的爸妈,还有展戍,两边的坟都打扫得特别干净,还摆着花。你说会是谁这么体贴,连仇人家的坟墓也一起照拂的?”卫靳笑着抿了一口酒,问程屿。
沉吟了半晌,程屿端起酒杯:“如果我说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付今天的酒钱?”
“既然你都这么大方地承认了,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卫靳笑眯眯地先干了,指了指身旁放着的小纸袋,“张望寄来的,说是谢谢谭家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才存够钱,回老家开了一家店。谭禹城说他拿这钱心中有愧,所以就塞给我了,我看今天不如用这个钱买酒吧?反正大家你亏我欠,早就算不清楚谁最悲催了。”
程屿不置可否,只是挑眉:“跟前女友的青梅竹马兼实质男朋友做了好朋友,你真是举世无双的极品。”
“嘿,跟情敌做了酒肉朋友,你也算是一朵奇葩啊。难道你没发现,跟我待的时间久了,你也多了些幽默感?”
“如果这么冷的对话算是幽默的话。”程屿放下酒杯,表情逐渐认真起来,“真的永远不告诉张望真相?”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不知道真相的人往往会比较幸福和快乐,我们何苦一定要将他拉到地狱呢?难得糊涂嘛。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景夜寄来的破玩意儿,明信片什么的,上面尽是些蠢话,我想我这个失败者都有的话,你这个曾经的……喂,你跑这么快要去哪里?”
曾经租过的那间房子已经被再次租出去了,有一种直觉告诉程屿,如果她真的有寄信回来,那么肯定在那里,不会是别的地方。
黑暗的走道依旧逼仄,程屿全身不断淌着汗,整个人几乎虚脱。他已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做这样失礼且毫无分寸的事,但他实在是忍不住。毫无克制力地拍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无数过往的时光在他的脑海中依次闪过。
门内有女人凶狠地骂了起来,程屿虽是一惊,却还是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终于,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打开了门:“你谁啊?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我是……”程屿一眼瞥见鞋柜上的那个白信封,激动得连吐字都困难,“我是这封信的主人,如果可以的话……”
“哦?你就是那个叫什么程屿的?这封信是前天寄来的,我心想我还真不认识什么姓程的,既然是你的就赶紧拿走吧,我们还要睡觉呢!”
男人抓起那皱巴巴的信封,朝程屿丢过来,旋即重重地关上了门。
一切又恢复如常,四周是寂静的,走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景夜那熟悉的字体,程屿的眼前倏地模糊一片。
8
程屿:
展信佳!
我明白现在已经不流行写信了,但你知道,如今的我,也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