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这种事,何漓还是头一回做。
他半只腿跪在凳子上,脑袋伸过去轻轻撞了下乔流火的,然后笑意盈盈地拎起车轮饼:“小仙女专属早餐,真的不要吗?”
在何漓冰凉的额头触碰到她的刹那间,她便抬起了眸子,冷若冰霜。
乔流火抬起手,拨开了挡住自己视线的那只手,“哗啦”一声,纸袋子掉落地上。
车轮饼从袋中滚出,沾了灰,热乎乎,又脏兮兮。
“不吃,别烦我。”
她淡淡地吐出这五个字,然后握紧手中的笔,目光又回到作业本上。
方才写下的作文,第二行中“love”单词已经被打湿,黑色墨水蔓延开来,直至看不清单词原本的模样。
这是何漓碰她脑袋时,从发梢上跌落的雨水珠子,却很像一滴泪的形状,她似乎能从中嗅到伤心的味道。
何漓宛若一只受伤的梅花鹿,瑟缩着收回那只手。
他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某些情绪,俯身捡起脏兮兮的车轮饼,装入纸袋,最后丢进了垃圾桶。
向千撑伞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难以置信地吼道:“你丫疯了?”
何漓是疯了吧。
他早上去食堂过早,何漓冲进伞下要他带他一程,结果到了食堂,这丫的又不吃东西,只排着长队买红豆车轮饼。
何漓插队买到车轮饼后,他吃着粉含糊不清地叫他等等自己,可这小子却一口拒绝了:“不能等你,再等红豆饼就不热了。”
于是,冲进密密的雨帘里,清隽的背影引得几个女生小声尖叫。
可现在,何漓竟然把千辛万苦买到的车轮饼扔进了垃圾桶。
向千收起伞,大步走过去,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你丫脑子不会进水发烧了吧?”
何漓轻轻拨开他的手,将他小心拉到一旁,轻声问:“女生无缘无故生气了该怎么办?”
向千若有所思地看了正伏案写作业的乔流火一眼,心里明白了几分,“你惹她生气了?”
何漓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有些委屈地说:“我没惹她。”
见何漓这副怏怏不乐的模样,向千心底却生出几缕幸灾乐祸。
何漓这个人啊,人生实在是太顺了。
他出生好,父亲是鼎鼎有名的云海初中校长,母亲是某外企ceo,即便父母离婚了,他也是衣食无忧,将来甚至可以继承母亲的企业。
偏偏他还相貌好、头脑好,轻轻松松就能考年级前十,单手投个篮就能引起无数迷妹尖叫。最气的是,这小子游戏也打得好,只要叼上一支烟,就能逆风翻盘。
向千本以为,何漓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们这样平庸的人一样发愁,可没想到,他栽倒在乔流火的手上。
他开始会皱眉,会垂头丧气,甚至会向旁人求助。
向千昂着头拍了拍何漓的肩膀,像他每次考试前安慰自己一样大气地安慰他:“没事,女生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什么?哪几天?”何漓一头雾水。
向千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回到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眉头紧锁:“这不方便解释。”
何漓赶紧拉了椅子坐在他旁边,洗耳恭听道:“愿闻其详。”
向千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终于有一天,轮到何漓请教他了。
他故作玄虚地招了招手:“过来,凑近点。”
何漓将耳朵贴过去,听见六个字:“她来大姨妈了。”
背脊一僵,何漓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向千却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还说:“不信你自己百度。”
何漓百度后才知道,女生来大姨妈时会情绪暴躁。
他松了口气,原来,他的小仙女只是身体不适导致的心情不悦。
下课铃声一响。
老师放下粉笔,还没来得及喊出“下课”,何漓就一阵风般冲出了教室。
乔流火默默地背了会书,忽然手指一热。
何漓气踹嘘嘘地将奶茶杯推到她手旁,涨红了脸道:“给你买的生姜红糖水。”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瞥见向千捂嘴偷笑的模样,她便猜测出,何漓误会了什么。
垂下睫毛,乔流火盯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母,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冷淡:“请你拿走,我不需要。”
桌上的奶茶杯依旧烫得灼手。
过了半晌,前面的少年才瓮声瓮气地问了句:“那我呢?你也不要了吗?”
心一颤,上下扑闪的睫毛出卖了她的内心。
乔流火感觉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遭到了重击,她多想否认,但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冷到冰窖的两个字:“不要。”
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动作。
但她知道,何漓拿走了那杯奶茶。
几个小时后,温柔的奶茶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