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他要以客户巡检身份,跟随面料和辅料一起到达加工厂,随时监督作业情况。”
“哦?”常扬呵呵一笑,“不放心我们?”
“初次合作,也可以理解。”我也笑了笑,“他去可以,但是,我们这边也需要有人陪同,会比较保险,说句实在话,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他。我了解过,和我们签这个合同,他们也是有考虑的。乐飞叶和葛伦比亚向来是竞争对手,他们多年的恩怨、商业上的竞争错综复杂,所以对这笔生意的取舍,完全不是看价下单那么单纯。”
“那么说,我们算是冷手拣个热豆腐?”
“不错。”
“这些的内幕,也是伍健告诉你的?”
“……不错。”
“哈哈,很好,很好,”常扬笑声未落,却突然问我,“昨晚,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稍微一顿,我平静地回答:
“没什么。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足够的能力自己去判断和抉择,而且,这是你的人生,他人无权说三道四。”
“嘿,你觉得乐山这人怎样?”
“他很聪明,虽然说话比较冲,但是一针见血。”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欣赏他。”
数秒之后,常扬有点咬牙地:
“林涛,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冲动?”
我没有避开他炽热的眼睛,竭力维持着平板的语气:
“当然不是,但我有我必须负起的责任,所以,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面对常扬渐渐阴暗下来的脸色,我不紧不慢地收拾起桌面的资料,继续说:
“刚才,我提到要派人陪同西夫拉克到广西去的事,你觉得如何?”
“可以,不过这工作既要出长差,又要是信得过的人,你认为谁去合适?”
我依然微笑:
“我去。”
常扬带着一丝怒意批准了我的自动请缨,从总裁助理“降职”为无证上岗的跟单员,而我则背着他做了件公私两便的事:
把妻子和宝宝一起带到南宁,来个工作之旅。
不出所料,妻喜欢这里。
山清水秀的环境,闲适的生活步调,相对纯朴的民风,在我们临时租房住的小区里,她适应得很好,每天带着宝宝逛逛近在家门口的“森林公园”,余暇则为我和西夫拉克打理一下生活所需。
而且,这里的花卉和水果都极其丰盛,极大激发了妻的生活情趣,每天我们的客厅和房间都被新鲜花束点缀得温馨无比,引人垂涎的水果更是天天供应,还下定决心学两广人煲汤,说是养养我的老胃病。
妻做什么我都支持,下了班微笑地陪她,在菜场里为挑一条好鱼货比三家。
法国人每每吃着饭,就用带着法式腔调的英语夸我的夫人美丽又能干。
说得多了,妻倒不太好意思:
“我很笨的,只是做一些普通家事而已,西夫拉克先生,你太客气了。”
妻是英语专业出身,虽然多年没有工作,底子倒还在的——这也是我带她同行的考虑之一,否则,以我和法国人的英语水平,想沟通点什么还得额外带着翻译才行。
跟单的工作虽然琐碎繁杂,但在这远离上海的边陲小城里,心情却随着生活渐渐变得宁静起来。
除了定期向常扬汇报进度之外,我几乎很少想其他事情。
常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而且有老王这位“钦定”军师智囊在,我再没什么好担心的——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进退,也算一种人生经验吧。
闲暇的周末,和妻坐在大片草坪上野餐,看着宝宝摇摇晃晃向我怀里奔来,法国人乐呵呵地给我们拍全家福。
闪光灯在眼前打过,周围的欢声笑语会突然充满我的耳廓,我想——
也许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人力不能控制的事情太多,我再穷尽心思,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24(下)
在最初的怒气和冲动消失之后,我想常扬是能理解我的苦衷的。
因为,即使是在公式化的电话里,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态度日趋平和。
但所谓意外,就是总在你无法预料的时候出现的、让你无法预料的事。
这一次,是法国人首先发难。
西夫拉克脸色难看地到车间找我,把一件男式冲锋衣拿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