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很是狰狞,“对我不薄么?楚烨你扪心自问,明知我不识军事,还屡次三番遣我去军中历练。范阳是什么地方?北面就是各路蛮子!你当真不识安心让我去送死?这便是你说的待我不薄?都是先帝的子嗣,我乃是嫡出,你只是个贱婢的儿子,凭什么这样对我?”
“放肆!”先帝最讨厌别人提起的,绝对是他生母的事。做了这么些年的九五之尊,忽然被楚煊这样当面叫,岂能不生气?
楚煊越逼越紧,神色几近疯狂,“你知不知道我在范阳的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最初我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就怕忽然有蛮子来袭,只能睁眼望着床帐顶直到天明。只等日上三竿了,才能告诉自己:没事了,今儿又过去了。”
从前在范阳之时,我从不曾见他那样过。毕竟有那么多驻军在,敌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闯到楚煊面前去。我在想,莫不是他间接地害死了李冠英与师父之后,感到身边无精兵强将保护,所以才害怕了?
看着楚煊越来越近,我和卢浩连忙挡到先帝面前,连卢瀚都连着往前走了几步。
但先帝却推开我们几人,直视着楚煊道:“那你告诉朕,这些年你又做了什么?在长安结党营私挑拨离间,在范阳……靖武公是何等人物?竟是死在了你这阴诡小人手上!便是当年淑妃的父亲敦和公……起先告诉朕是他玩忽职守才导致战败的那人,是你心腹吧?”
我一听“淑妃”,不由得瞪大双眼——这如何与他有关?
想必是觉得按照眼下的情势,已然胜券在握了,楚煊完全撕下了素日和气小心的面具,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他咆哮道:“是你逼我的!我要是在你那个位置上,哪里需要做这些事?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将你的心腹爪牙一一拔出!”
“心腹爪牙?靖武公是何等人?岂容你这般胡乱称呼?”先帝也动了真火,“你想坐朕的位置?可惜不是朕不让你坐,是先帝不让你坐!先帝传位于朕,而不是你!”
“你胡说!”楚煊一声断喝,“我才是阿耶最喜欢的儿子!我才是太子!你勾结崔槐、卢湛联手废了我也就罢了,你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你是矫诏才得以登上大位的!”
先帝却忽然静了下来,瞧了楚煊许久,才一声冷笑,“朕说你怎么这些年一直如此不安生,原来一直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也对,你不在朕的位置上,自然不知道一道诏书是如何拟出来的,岂是朕想矫诏便能轻易矫的?哦对了,先帝还是留了一道与你有关的遗诏,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取你性命。若不然......朕岂能容你至今?”
“阿耶如何就会留下立你为新帝的诏书?”楚煊双眼赤红。
先帝微微扬了头,远远地望了出去,淡声道:“先帝临终前的一段时日,不是下旨让朕监国?几曾提过你?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你就失了先帝的欢心,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楚煊一下子被激得失控,冲上前来,一把揪住先帝的衣领,连声道:“你胡说八道!休想骗我!阿耶才不会的!”
但不等我和卢浩抢上去相救,先帝便自己拨开了楚煊的手,轻轻一笑,“六郎,你果然是没当过皇帝,不明白帝王心思啊。那朕再好心告诉你,若是无关紧要的大事,向臣子妥协了也就罢了,可立储多重要,先帝会不知道?你记好了,若不是先帝自己想废了你,朕与崔槐、卢湛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用的!”
“啊——”楚煊似乎有些崩溃,大叫一声,拔出旁近军士腰间的佩刀,一下子朝着先帝劈了过来。
我见势不好,连忙扑上去举刀一架,卢浩也正好冲过来,就势打了楚煊一掌,将他远远推开。连卢瀚也拔了佩剑,张开双臂便护在先帝身前。
楚煊哪怕历练这些年,也至多是学会了写行军布阵之道,伸手却仍旧稀松平常,被我和卢浩联手一挡便退出去很远,非得以刀立地才能站住。
只是他身边有数倍于我们的人手,他一声令下,那些人一起冲上来,我们便几乎没有脱身的机会。
不得已,我们只好又拉着先帝,寻了空子杀出去,卢浩带来的那百十人,更是与楚煊手下的人缠斗在一起。虽说清夷军骁勇善战,但卢浩训练的千牛卫也十分强悍,竟有以一当十的架势。
楚煊翻身上马,本欲打马冲过来,但两方军士实在打得太乱,他一时间追不上,只能高声道:“这宫里到处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清夷军的将士们,全都给我追楚烨去,谁能取他项上人头,孤给他官升sān_jí!”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并不是白说的,于是许多离我们近些的军士便开始不要命地往我们这边扑。虽然他们之中许多人不见得武功多高,但实在是人多势众,我与卢浩应接不暇,卢瀚和先帝自己都找了兵刃在抵挡,却仍旧险象环生。
“伯英,你不要管我了,带着太子走!”忽然,先帝冷静地说了一声。
“什么?”我只疑心自己听错了,“若是让至尊受伤,臣万死难辞其咎,怎敢离开?何况太子在东宫,只怕也赶不及了!”
先帝挥剑削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