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画框交到了助理手中,而后保持了和颜悦色:“你的那班飞机,昨天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我那时正在忙,陪客户,没空联系你。我晚上一有空,就想让袁腾去接你,咱们父子俩,又是一年没见面。”
陆明远却不叙旧,直奔主题道:“我找你有事。”
“为了苏乔?”陆沉一语双关道,“她没遵守约定,不讲信用,她这生意,做不长久。”
语毕,他不再开口,转身回了房间补眠。
陆明远被袁腾引向另一间卧室。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和陆沉碰上了面。
陆沉正坐在轿车内,左手伸出窗外,拉住了陆明远,又道:“你一个出了名的艺术家,不去看看他们的沙龙吗?交些朋友,拓展世面,才是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
陆明远却道:“你在邮件里说,要交给我一件东西,和苏乔父亲相关。我来巴黎两天,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但是陆沉不准备接话。
早知这关不容易过,陆明远心平气和道:“我没有参加沙龙的兴致,你早去早回。”
陆沉咽下一口气,含笑道:“我前几个月没联系你,是在准备捞空油水。苏乔虽然当上了总裁,但是有很多事,苏乔查不清。她的两位伯父,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暗地里拉拢一帮人,只等苏展出院,大家合伙收网。”
陆明远马上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内。
“你改主意了?”陆沉明知故问,“愿意和爸爸去别人家做客?”
他好像在询问一个小孩子。
陆明远自顾自地探寻:“你说要捞油水,是从哪里捞?”
“宏升啊,”陆沉点燃一根烟,慢慢吸了一口,“宏升子公司的银行贷款,掺了一笔烂账。我先前搜集了一些证据,打算举报他们。”
他隐忍着咳嗽的欲.望,谆谆教诲道:“你这一年来,见识过苏家的明争暗斗吗?把你放进去,真不够他们玩的,苏乔没心没肺,也不管你的安危。”
陆沉还有话要说,陆明远却把他的香烟夺下,用报纸一卷,轻飘飘一甩,扔进了车外的垃圾桶里。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陆沉只能捏着打火机,道:“你害怕别人抽烟?”
陆明远摇头:“昨晚听袁腾说,你肺不好,得了什么病。”
“检查结果还没出,”陆沉心知瞒不过,和盘托出道,“我这烟瘾戒不掉,几十年的老习惯。再加上这几年啊,一宿一宿地熬夜,人老了,不服输不行。”
陆明远终于正色看他。
阳光清透,他眼中有探究:“到底是什么病?”
陆沉双手合十:“肺炎,吊过水了。”
陆明远低头观察他的手,没发现一个针眼。但见陆沉讳莫如深的样子,陆明远这会儿不便多问。
几分钟后,轿车启动,穿行于街道中,按时将他们送达目的地。那地方有些隐蔽,绝非金碧辉煌的高门大户,但是正门一开,别有洞天,汇聚了形形□□的客人。
房间的装修风格偏向新古典主义,家具的样式都很考究,近旁木柜上刻着两位的不知名天使,而陆沉指了一下柜子,笑道:“这是我卖给他们的。”
陆明远道:“走私货?”
“这不是走私,”父亲纠正他,“是开放式的国际贸易。”
陆明远固执地认定:“开放式的国际贸易走私。你加一百个形容词,它还是走私。”
陆沉心感无奈。
正因为他在做走私生意,需要各类艺术品,所以参加今天的沙龙,算是情理之中。他既能认识艺术家,也能认识收藏家。
而今看来,带上陆明远,似乎是一个错误决定。
陆明远游走在四周,用蹩脚的法语介绍自己。后来他说得烦了,也不管别人喜不喜欢,肆意切换到英语模式,引来了旁观者的注视——周遭人群里,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明远,你怎么来了?”
陆明远回头一望,原来是江修齐。
江修齐惊喜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邮件上回了一句,再催就拉黑我,结果还不是出席了。”
陆明远无法反驳。
他并不是为了追求艺术而来。周围这些名流们,他一个都不认识,他好像《名利场》中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旁人跟他说几个名词,他也要想一会儿,方才能答出见解。
“你遇到了几个同行?”江修齐盘问他,“有没有那种一见如故的知音?”
陆明远找了个软椅坐下。
他审视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欣赏它们的美丽,钦佩它们的别出心裁,但也仅此而已。他应该是最好的鉴赏者,不骄不躁不点评,只用长久的驻足,回报它们的与众不同。
江修齐调笑道:“我来这里,是借着经纪人的名义。他们中的好些人,从小出生富足,偏好‘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热爱美术和艺术史,功底比你深厚许多。”
“我在乡下长大,”陆明远打断道,“别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