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鸡地坐在床上。其中静卧一把银制长刀,镶金嵌玉,华美异常,正是当初成景谴女儿慕熙为逸景送来的那把银刀。
“成景大哥领族人于花城安定之后,听闻西南一带有一习俗:诞下兴主的人家,在兴主可婚娶那年铸一把银刀,交由他佩戴在身,遇心仪之人便将刀赠出,若是对方点头收下,则两家就此结亲,而银刀归配偶好生保管。”
长铭掂了掂手中的银刀,小声问道:“这刀价值连城,你当真赠我?”
“难道还等着别人赠你?!”逸景惊恐地反问,“别人家恐怕也没我司福罗一族如此财富,这刀不可谓不沉重。”
“……如果兴主要同他人成婚,这刀是不是要送给别的人?”
“确实如此。”
“那除我之外,这辈子没人能见这刀了。”说着长铭死死抱着银刀扯下了帘帐,倒床就要睡,还不忘喊逸景为他熄灯。
连长铭本人都不曾料想到,此言一语成箴。即便几十年后,子女几番好奇,劝他莫要小气,都不曾于他生前得见这把银刀。自其死后,无他陪葬,唯有此刀与一柄天下飞霜,长伴千年。
“这是何物?”、
甘标瞥了一眼桌上两封书信,抬手取来茶盏,只是细细品味,并未在意顾小舞神情。
“此番叛军谣言,朝野震惊,陆一川奉命前往迷城查察其中曲折,于程雷尸首搜收来这两封信件,兹事体大,不敢冒然,还是带来请大人一观。”
“嗯?”
甘标冷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然而顾小舞始终笑意大方,并未察觉半分异样,他不得不放下手中茶盏,拆开两封书信。
“这!”甘标猛然自座椅上站起,双手颤抖着将书信折起,他也如那纸张一般缓缓折回椅子中,忽而又是一声大喝,拍案而起,而后依靠桌案勉力支撑,回神破口大骂之前,才察觉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这个畜生!”
“尚书大人!”顾小舞厉声喝止甘标,以眼神示意左右。
甘标恍然大悟地屏退左右,三步并两步到了顾小舞身前,低声下气地说道:“顾大人,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陆一川查看信件之后,大觉不妙,便亲自送来下官之处,他人无从知晓,请大人宽心。”顾小舞殷勤奉茶安慰道。
甘标连忙将书信握于掌心,躬身双手接过茶盏,却再不敢直腰说话。
“自此言传出,大人于朝中多有辛苦了……”
甘标发觉自己连客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此事若是揭发天子知晓,洛江红身死族灭事小,将他牵连其中事大,天子不过心有犹疑,眉头一皱,便能轻易令他永不翻身。造谣生事,动荡朝廷,万民失心,其罪当诛。
“尚书大人还请宽心”,顾小舞笑意诚挚地扶他就坐,“你我二人,铲除甘仪,同心同德,理当相互扶持。何况大人忠君报国,体圣爱民,断断不可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否则下官如何将书信交大人手中呢?想来这是洛江红自作主张,不曾请示,故而闯下这弥天大祸。”
甘标以手按了按胸口,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问顾小舞道:“依照顾大人之意,此事如何应该如何作为?不若早早揭发此类,以明我等绝无二心……”
“下官以为万万不可”,顾小舞阻拦道,“天子为此事大病初愈,加之心浮气躁,若是冒然上报这等结果,难免天子不多加思量。况且陆一川已返回王城,大人若是早一步上奏,怕有官吏勾结,丢车保卒之嫌,若是在陆一川之后……岂非更加不堪?”
甘标呆愣愣点点头,“言之有理……”
“既然程雷死于迷城,便将过错归咎于他,死无对证,自可大事化小,大人虽提防部署,却不要揭穿,待风波之后,再议不迟。”
“幸而顾大人眷顾老夫,否则今日怕是横尸街头。”甘标长长松了一口气,重新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见顾小舞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复得意笑道:“大人近日繁忙,想来不知顾玉儿又怀一胎,正于家中养胎。”
顾小舞听得养女姓名,似乎颇为紧张关切,忙问道:“她可还好,有无呕吐厌食?望得大人准许,下官那处留有好些益气养血的药材,能送于玉儿……”
“顾大人这般客气,本官万万不敢啊!”甘标一派笑里藏刀的推辞之色,“本官视高世晋为半子,又有幸同大人爱女成婚,怎么也算是半个亲家,大人探望,高世晋理当出远相迎,请安拜见才是!顾大人说此话,岂不生分?”
顾小舞欣喜之余,也顾不上他事,急忙行礼告退,出门便往见顾玉儿。
行晟一路漫无目二徐徐前行,正当抬脚踏上冰面之时,忽而有人自背后令他止步。
“大军长?”行晟下意识便要行礼,突然想起他已不是大军长了。
“眼下当是化雪时节,这河面看似成冰,怕是不牢”,逸景手中怀抱一方形盒子,上前见他神情涣散,“你这是怎么了?蓝莫近日少不得多帮衬秦左奚一些,难道牵连你一并劳累?”
“不”,行晟答道,“下官不过是帮衬一二,远不及营长辛苦。”
逸景叹道:“那你又是为何?”
“无事,不过心绪杂乱罢了,莫要挂心。”逸景总是觉得这句话中多少有些落寞,但是行晟不说,也无可问,便大方将自己手中盒子丢给行晟。
“当初给了李长铭一本,他走一趟陵城便丢在荒野,你可莫要如此。”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