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升起一股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惆怅。 在鬼隐村的这些日子,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刻苦,也最平凡的岁月,往後,也不会再有了。 日日与一群女子一起下厨、闲聊、做女红,一起拎着食笼看着山林间那群男人神乎其技的凌空飞跃,以及隔着半座山不伤大雅的斗嘴,夜里则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聆听着总会准时出现在她房门前,停半炷香後静静离去的熟悉脚步声…… 真的很平凡、很有趣、很悠闲、很自在,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温馨,让人有些挂怀、有些开心,纵使她一直明白,这并不是她该过的日子,可这个明白,似乎被那些她从未领略过的平凡日常生活所掩盖,让她一时遗忘,她,终究会离开。 但今日过後,她,再不可能忘记,自己本就不属於这里,更不会忘记那傻汉子其实再也不会回到美人关了…… 任往事在脑中来回流转,任那张总是带着胡渣的阳刚俊颜在眼前来回徘徊,云荼的心,微微有些酸酸的,眼眸也酸酸的,但嘴角却缓缓上扬着。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汉子哪! 他大概还没发现吧?还没发现自己竟由出生那一刻起,便被一群女人在掌心中玩来耍去吧? 曾经,云荼也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他娘为何要在四岁时将他送回,也不明白前任女帅为何要与他定下十年之约,直至她亲自来到鬼隐村,彻底明了这村里的规矩,以及他们所拥有的惊人武技後。 四岁,是鬼隐村少年学武的起始,而十年,是为了让女儿国的军士们,有足够的时间习得那世间难得一见的鬼隐之术,并在她这体弱的女帅还没成气候前,予以辅佐及保护吧? 她女儿国的女儿家,真不愧是女儿国的女儿家,竟连自己的儿子、外甥都算计。 想必封大娘早明白自己夫君的底细,所以自赤天朔一出生,连脑子都还没张全时,就开始极尽所能地让他领略何谓「女人当家」,并在短短四年间,将那意识牢牢栽种在他的心底後,忍痛将他送走,等待着这傻儿子荣登族长宝座,甚或习得了一身武艺,却终因潜意识的优秀家教作祟,无法忍受那刻板的男尊女卑与古板教条而出走部族,千里寻母的一天。 前任女帅想必也明了自己妹妹的意图,一次无论是巧合抑或是布局得当,但既然逮着了这傻小子,自然不能辜负妹子的一片苦心,硬是放长线钓大鱼,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地留了他十年。 云荼知晓,这些算计的背後,一定留有许多外人无法得知的心酸与苦涩,之所以还是如此做,只为在乱世之中,让她们所爱的家乡与国度,不被欺凌、不被伤害,可以高傲且美丽地成长,直到她这体弱的女帅独当一面的那日。 可鬼隐族的女子,又何尝是省油的灯! 那几乎等同於半部鬼隐族历史的赤姥姥,恐怕早看出了鬼隐村与世隔绝後逐渐产生的怪现况与未来隐忧,更明白世间绝不存在完全、彻底的封闭,因此当这个被成为「杂皮」的老实孩子到来时,她便知晓,改变的时刻将要来临了,无论鬼隐族愿,抑或是不愿。 既然「改变」无可避免,那麽,赤姥姥能做的,就是让那些留不住的孩子们都走出去,然後静静等待其中最老实的一个,以及他将一起带回的改变契机。 无论是哪一方,千算计、万算计,都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唯独委屈了那让人心疼的傻汉子…… 能不心疼吗?那在不知不觉中秋冬她全部心弦,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谁,而愿为他穿上那身丑怪服装,为他双膝跪地倒酒,为他使出浑身解数,令那群日日唤他「杂皮」之人再不敢欺负他。 是的,云荼承认了,承认自己确实恋上了他,恋上了这名老实、爱喝酒,胡渣老不刮干净,又不善於女子相处,更不懂人情世故,却责任感十足且顶天立地的男子。 或许是坐在他腿上与他一同披星戴月时,也或许,在更早之前,在他日日守护着她,并任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时。 回首前尘,云荼才恍恍明白,与赤天朔天天相伴的那两千多个日子里,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注意着他、依赖着他,然後浑然不觉地让这些注意与依赖,一点一滴缓缓酝酿成一股深埋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眷恋,直至今日,变成这股将她彻底淹没的洪流。 她从没想真正赶走他,她那只对他一人而发的一切任x与娇纵,如今想起来,都只是希望他能正眼看看她,注意她的别扭表现罢了。 终究,还是明白得迟了些、慢了些、不是时候了些。 若早一些,她或许还能同样算计、算计他,让他再多来几个十年之约。 但其实云荼知道,就算早一些发现,只要鬼隐族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依旧留不住他,也决计舍不得再算计他。 所以,在他还没发现她的心,且将那副耳坠特地送给那位曾因他离去而泣,而追的女子时,一切,就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不好了、不好了,山口给人炸开了,军队就要打进来了!」 鬼隐村的百年桃花源传奇,在赤天朔於山口设下陷阱且日夜埋伏的七日後,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毕竟想得到鬼隐族怪奇武艺以为己用的野心国度与部族本就存在,只是长久以来都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在彻底被花花世界迷昏了眼,徒具野心,却又完全没有见过世面,并在经历上回的严重挫败後,一心只想在受族规惩罚前先行报复的赤宗鼓励与引路下,这群人会带着多於鬼隐村人口十倍的军队及武器前来强行进行突破,再自然不过了。 火光在山口处熊熊燃烧,村内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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