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呐……”一直躲在门外想要看着他们舅甥二人解开心结的吴夫人,终是忍不住进了门来,一把将杨显拥入到怀中,轻抚道,“囡囡不要怪你舅舅,他呀,不过是嘴硬心软,心里挂着你呢。”
杨显点点头,她要如何不知?自从母亲离世,舅舅一家虽碍于父亲与她来往不多,但始终将她当成自家孩子来看的。
这样一想,愈加心酸,许是舅母的怀抱太过温暖,太令她想起母亲,眼泪便不知怎地就滚落了下来。
“囡囡……”吴远眼见着外甥女柔弱地窝在夫人怀中,抽抽噎噎委屈万分的模样,只觉得心揪着疼,只觉得又怜又气,愈加不知所措起来。
吴夫人瞥了吴远一眼,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见他只是搓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才稍微缓和了情绪,轻轻拍着杨显的后背,叹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得了舅母的鼓励,杨显只觉得压在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儿,“蹦”地断了,她以这男儿的身份活了十七年,前些日子还打算以这身份活一辈子下去,可此刻,她只想真真正正地作为一个小女儿,在母亲的怀中痛哭一场。
吴远手足无措地瞧着痛哭失声的杨显,叹了口气,外甥女的这场痛哭,将他要去找杨同徽算账的怒火,也浇灭了。
明明大夫说杨同徽身体没有太大挂碍,他却还赖在病榻上不肯醒来,不过是不肯接受这现实罢了。
第四十一章
“舅舅,您怎么来了……”终于哭完了,杨显这才红肿着一双眼睛窝在舅母怀中,问了这么一句。
听到此话,吴远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我不来,等着你被人欺负死么?”吴远甚是没好气,欲要抬声训斥两句,目光触及到杨显哭得浮肿的眼,又生生给咽了下去,只气得自己腿肚子转筋。
杨显听闻吴远此言,虽未得舅舅什么好脸色,可他终归心内放的是她。
如此想来,杨显不由得又浮出一抹愧色。
“你舅舅,就是嘴硬心软,别看他前些日子里发那么大的火,其实比谁都担心你。”吴夫人轻轻将杨显散落在额前哭湿成一绺的头发给理顺,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他虽人没在杨府,可心可都在这边呢。”
杨显愈加羞愧。
吴远原本烦躁,听得吴夫人将这些话都说与杨显,愈加觉得老脸挂不住,可再急怒,一看到杨显这般娇娇怯怯坐在夫人旁边的样子,也不得不平息了怒气。
“哎……”吴远怅然,他眼瞅着自家这外甥女,长得越来越像姐姐,心中亦喜亦哀——喜则姐姐的亲生骨肉,终是平安长大,长得还那么像姐姐;哀的是,姐姐却不能亲眼看到这孩子长成这般出息模样,哀的是,这孩子走了一条愈加艰辛的路,恐怕此生比姐姐更加不幸。
若是显儿日后生活不幸,他这个做舅舅的,往后该要以何面目去见自家苦命的姐姐?
吴远只觉得心中沉郁,却也不忍心再责怪杨显。
“我去看看杨……看看你爹。”吴远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外甥女命苦,生在这样的家里,亲爹跟后爹差不了多远,闹出这种事来,若是他不管她,那她这个亲爹,保不准要把她怎么样呢。
“我……”杨显犹疑了一下,嚅嗫道,“我也去……”
吴远挑了挑眉毛,声调都提了两个度:“怎么,怕我把他气个好歹来么?”
“不是,我……”杨显急忙要辩驳,被吴夫人拦下,温柔笑道:“你们舅甥俩,好好说句话也不会。”末了,抬眼看向吴远,笑意盈盈道:“你自去吧,有我照看囡囡。”
吴远眸中带了感激,望向夫人的目光亦多了几分温柔,自家夫人温柔良善,有她在,他自是放心。
吴远举步离开,吴夫人望向他的目光仍是温柔缱绻,明明她平日里最是端庄大方的一个人,此时的神情好似一个正值豆蔻的少女望向心上人的那般害羞却不避讳的深情。
杨显看着这一幕,有些神情恍惚。
她好生羡慕。
若是她与繁音,也可以同舅舅与舅母这般,相互扶持地度过这一生,能够在平淡日子里相携,能够在这样的午后相望一眼,她愿意付出所有。
“真好……”不由自主地,她喃喃出声。
吴夫人这才恍过神儿来,明白自己竟在外甥女面前犯了花痴,不由得有些两颊发热;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丈夫,又有何不妥,何必忸怩作态,这般想着,便又重新恢复了端庄雍容。
“囡囡啊……”但再转念一想,自家外甥女的婚事可刚刚被搞砸,虽说本就是不被世俗所容的婚事,可毕竟是伤心事,这孩子,恐怕是触景生情了。
吴夫人这厢便又有些愧疚了起来。
“舅母,想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难呢?”不等吴夫人安慰,杨显心内的话早已藏不住了,她向来不是个矫情软弱的女孩子,此刻却觉得,眼睛酸涩非常,只强睁大眼睛,生怕眼睛一眨,这泪便落了下来。
吴夫人瞧着她这副小可怜模样儿,心内一软,伸手握住了那双紧紧捏在一起的手,轻柔地将攥在一起的手指伸开,摸着上面指甲掐出的红痕,怜爱道:“若是对的人,怎么会难呢?”
杨显愣了一下,坚定地望向吴夫人:“舅母,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对的人。”
这下却是轮到吴夫人愣住了。
丈夫的这个外甥女,自小当做男儿养,性情也颇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