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平静,萧索的色彩下暗藏躁动的心。
一列轻骑从杀胡口出塞。
等翟哲再回塞外,土默特部的谣言已经平息,但汉部和蒙古人的关系生疏了很多,汉部私自与土默特的仇敌议和影响恶劣,连格日勒图部也有意拉开了和汉部之间的距离。
只有俄木布汗满意。
无论真假,汉部失去了土默特的人心,车风叛离汉部后,汉部也再没有土默特骑兵。
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要想彻底消除女真人挑拨的矛盾,翟哲主动布局认输,一个对俄木布汗没有威胁的汉部才能让他安心。
土默特人因汉部分裂,古禄格、杭高和车风明目张胆与汉部对立。车风麾下多是被察哈尔人屠戮家人的马贼,叛离汉部后,多次宣扬与翟哲势不两立。
二月初,积雪始融。
从杀胡口出塞的商队步履蹒跚,驮马两侧的袋子摇晃,其中装满各种货物。
商队的最后的六匹驮马的两边挂着十二个木箱。木箱的表面用土布包裹的严实,再用绳子紧紧缠绕,以免表面精美的漆花被刮伤,伙计一路精心照顾,以防相互碰撞。
老鸦山脚下,十几个彪形大汉早在路边等待,从商队手中接过木箱抬到山上。
十二个木箱被抬进翟哲的住处,随行商队的伙计一脸紧张,说:“宁掌柜说东西都齐了。”这是他首次见到传说中商号的大东家。
“我知道了。”
翟哲挥手让众人退出屋子,掩上房门,绕脚下的箱子走了一圈,小心解开绑缚的绳索,掀开包裹的土布。
木箱表面的大红漆显现,屋内也增添喜庆。
打开第一个木箱,正上方摆放了一件凤披霞冠,翟哲轻取在手中凝视,花团锦簇,珠玉点缀,喜庆盈人。
再往下看,层层迭迭两排红绸缎面绣花鸳鸯袄,他在小心将凤冠放回原处,再依次打开剩下的木箱,其中都是汉家女子陪嫁之物,嫁衣、绸缎、布匹、喜鞋,金银钗首饰一应俱全。
端详良久,将木箱再盖上,翟哲招呼亲兵进来,原样小心绑缚。
这些是他为乌兰公主准备,那个女孩仰慕汉人风尚,最终却是与汉地无缘,恐怕终身也无法见识汉地的繁荣了。他只能为她准备一份汉女的嫁妆,只不知道这些东西在漠北是否能用上。
人在世间不如意事十有**,他多做一份,对那个胡姬心中的亏欠也会少一份。
三月初,草原向阳温暖处浅草抽芽。
漠北车臣汗的使者近百人到达归化城,随行有健马五百匹及大量皮毛,那是给予乌兰公主的聘礼,漠北穷乏,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了。
汉骑近千前往归化,为免被别有用心的人惹出事端,汉部骑兵驻扎在归化城外三十里。
翟哲命宗茂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往乌兰公主的府邸,自己先往拜见大汗。
漠北蒙古人的到来让归化城热闹了很多,归化城的繁荣让这些人着迷,临街商铺中汉人的很多东西他们从未见过。
大汗府邸内一片喜气,俄木布汗热情招待使臣,翟哲是唯一的汉人,身在其中格格不入,蒙古人打量他的眼光让他感觉像是在看猴子。
公主远嫁的日期外界尚未知晓,此事一直由大汗及毛罕阴暗中操办。听说乌兰出嫁将带走三百土默特骑兵,她将自己的部落一部分还给了大汗,一部分交给了格日勒图,那是曾在和林格尔共事的情分,格日勒图的地位水涨船高。
独处归化时,翟哲才发现公主远嫁后他在土默特部将只剩下了格日勒图一个朋友,这里终不是他归属。
无聊之余,他经常将格日勒图请入帐中,烫开上好的竹叶青,闲聊一些草原迭事。
这一日,两人正喝间,逢勤脚步匆匆进来报告:“归化城内打起来了。”
两人都有些微醺,格日勒图放下手中的酒壶问:“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蒙古人在商号前闹事!”
翟哲心中一动,说:“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出门,暖风吹拂而来,酒意醒了七八分。翟哲点了三十多亲兵疾驰城内。
进了归化城门,街道上全是拥挤的人群,汗帐骑兵正在维持秩序,漠北蒙古人气势汹汹,还在大声叫骂。
翟哲和格日勒图上前,汗帐骑兵认得他二人,放开道路。
一直走到出事的商号前,屋前的空地上有一块血渍。
翟哲进了屋子,商号的掌柜见到他就如同见到了主心骨,哭诉道:“漠北蒙古人强买强卖,我们不愿意他就动刀子伤人。”
“伤势严重吗?”
“胳膊被砍了一刀,流了很多血。”
翟哲放下心来,下令:“传令让所有商号关门营业,我去找大汗。”
汗帐骑兵疏散人群,一个时辰后,归化城所有的商号都闭门休业,不属商盟的店铺也不敢违抗命令。
夜幕之前,大汗在府邸急招各部头领,车臣汗使团的头领扎木合也在列。
翟哲站在大汗对面,说:“漠北人无礼,请大汗主持公道。”
俄木布汗才弄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漠北使团中一人看中了商号中的货物,但随身带的毛皮经过伙计估价还不足以更换,双方争执不休,漠北蒙古人说等日后再来归化的时候将差价补上,伙计当然不同意。漠北蒙古人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先动手打人,伙计随手还了一拳,漠北人向来不将汉人看着眼里,见小伙计敢还手,一怒之下,拔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