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天,终于等到没有外人在场,她攥住林霏衣袖,嘟着嘴质问:“林霏,你和那个谢桓甚么关系?你们,你们怎么奇奇怪怪的?”
林霏竖起一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道:“别把师兄吵醒了。”
林夕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还气鼓鼓地嘟着嘴,只觉得属于她的林霏要被人抢走了,再想到身负重伤的兄长,嘟起的嘴不由垂下,心情愈发低落。
林霏伸手欲摸林夕的脑袋瓜,却被林夕偏头躲过。她心情复杂的垂下手,不再做无谓的尝试,往牀上的晏海穹走去。
整艘舶的庐室皆烧着地龙,飞庐内温暖如春。
晏海穹换下了血衣,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亦被鬼朴子包扎好。林霏上前探了探晏海穹的额际,入手的温度过分高了。
他正发着热。
林霏秀眉蹙起,转而为晏海穹把脉。脉象虽然依旧微弱,但比之前好了太多,好歹是把命留下了。
舒了口气的同时,林霏再次担起了心。这只是简单的外伤包扎,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倘若不赶快服药,晏海穹十有八九熬不过后天。
就算船上的伤药不够,一些常见的柴胡和羚羊角总是有的罢。
思及此,林霏转身朝庐外走去。
第57章 缛礼
踏出飞庐, 寒气裹挟着朔雪迎面吹来。
守在屋外的貘娘,忙将抱在手中的狐裘披在林霏身上。
林霏告了谢,回身往庐内看了一眼, 便见林夕歪着头趴在晏海穹牀边, 小嘴正一张一翕地嘟囔着什么。
她还在同林霏置气,所以故意对林霏采取不闻不问的政策。林霏轻叹了口气, 伸手将庐门关严实。
如今身处谢桓的地盘,她们不得不仰仗他, 更难说隔墙是否有耳, 林霏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 告诉林夕自己跟谢桓之间没有猫腻。
“姑娘,可是要去歇息了?”貘娘见林霏怔怔地站在庐外,于是出言叩问。
“我还不累, 姑姑去做想做的事罢,别因为我耽误了。”
貘娘恭敬地向林霏福了福身,道:“貘娘的事就是照顾姑娘。姑娘可是要去做些甚么?可有貘娘帮得上忙的?”
“也并非甚么急事,只是想找鬼先生询问一下我师兄的病情。”
听罢, 貘娘便要上楼去传唤鬼朴子,却教林霏拦住——
“鬼先生正和谢桓谈着正事,我在这儿等等就好, 不必劳烦。”
言讫,林霏便见矜重得体的貘娘神色大变,她心下一咯噔,不由问道:“怎么了?”
貘娘敛起面上异色, 朝林霏扯出个笑容,“无事。”
她的笑容生疏僵硬,可以想见平日里她该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如今打破常态,足以见得她对林霏没有恶意。
而她方才之所以失态,皆是因为听到林霏直呼谢桓的大名。江意盟内,除了极个别宗老,谁胆敢直呼盟主名姓,那便是大不敬,轻则割舌,重则断头。
或许盟主会因为碰巧心情好而不予追究,但若教盟会那几个极重纪纲人伦的宗老知晓,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所幸她一早便遣散了其他几个奴婢,林霏所言没让有心人听见。
貘娘思忖片刻,终是出言道:“貘娘逾越了。姑娘下回不可再在人前直呼盟主名姓,倘若教有心人听了去,恐对姑娘不利。”
林霏愣了愣,进而恍然大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处境况的礼制严苛,她已不能再像以往一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霏记住了,多谢姑姑提点。”林霏感念于心,朝貘娘恭敬地作了揖,貘娘受不得她的大礼,忙将人扶起。
林霏直起身,心绪繁杂。
大风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放眼望去,海与岸的距离越来越远。一艘扬帆巨舶乘风远航,其后缀着数百艘护航小舸。
林霏站在栏边远眺山河,只希望一切顺利,能够早日抵达江意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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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朴子领了谢桓的命令后躬身告退,转身下楼,便见林霏撑着伞立于阶下。他忙上前行礼,唤了声“林姑娘”。
“鬼先生无需多礼。”林霏单手将鬼朴子扶起,进而问道:“鬼先生,船上可有退烧的药草?”
鬼朴子听了林霏所言,忽而一拍脑门,哎呦了声,赶忙道:“瞧我这老糊涂。
晏道长受了这么重的伤,该是发热了罢?老朽方才正要吩咐下人煎药,结果忙于这些琐事,倒把要事给忘了。真是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说罢,鬼朴子又向林霏行了一礼,再三赔罪:“主子交代老朽,定要将晏道长的伤治好,老朽失职了,万望林姑娘见谅。”
一个老人家给自己屈身告歉,实在令林霏面红耳赤。她忙将鬼朴子扶起,一叠声地道着无碍。
鬼朴子这才踩着快步,急匆匆下去唤人煎药。
林霏呼出一口浊气,竟烦闷地骚了骚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