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大了点,但少年其实采取相当谦卑的低姿态,那是以他的身份而言太过委屈的请求声浪。
「这位兄台,就只是看一眼…!」雨水拍打下少年的脸庞,刻画出平日少见的男子气概。「小王定不给你添麻烦,只是看一眼、确定绍民兄的伤势便可!」
「世子,请您别为难小人了。」狱卒恭敬地回:「小的不是怕被添麻烦,而是怕给里面的其它人、甚至是驸马爷添麻烦啊。皇上有令不得任何人接近驸马,要是世子探望的消息被谁知道了,驸马免不了又得被借机毒打一顿。」
「岂有此理,谁敢在皇城之地凌虐人犯?!」
「还能有谁?」狱卒平淡的语气,掩盖过眼底的愤恨。
少年刹时顿悟了,脸上是惊愕痛心的神情。「皇上…当真如此无情?」
狱卒沉默地凝视他好一会儿,像是怜悯感叹着某种将会逝去的东西。「是您与公主都太有情了,世子。」
「绍民兄如此为我朝鞠躬尽瘁,身为国之臣民,小王岂能无情寡义?公主乃其之家妻,眼见夫婿有难又岂能独善其身?」少年朝狱卒深深地打揖作礼。「兄台,无论如何请通融这一次吧!」
「世子──」尚未开口,前方已出现一名眼熟的男子,他饶富深意地看了狱卒一眼,随即低声安抚着少年。「别为难当差的了,他们有他们应尽的责任,还是由下官先送您回府吧?」
「周大人,可公主那边…」少年茫然地看着地上的积水。「小王实在没脸去见三公主。」
「公主会谅解的,请世子宽心。」
「世子,尚书大人,小人有小人该做的事,那便是在牢里尽所能帮助驸马,而大人也有大人们在外面该做的事,小人祝君武运昌隆。」
周清言不由得审视起那名样貌平凡的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昭。」狱卒抱拳回道:「小人该走了,先告退。」
少年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喃喃地问:「那个人莫不是…」
「欸,今年的新科探花郎。没有上过殿试,也就无人知晓他的面貌了。」周清言拨开额上的雨水,那动作看来有些滑稽。「走吧,世子,我们有我们该做的事。」
此刻还没有人料到,逼宫的始动者竟是皇帝自己的子女。
***
无计可施的芷彤,心里总被焦急与愧疚所煎熬。答应要照顾三皇姐,现在却连一面也见不到。这段时间,棠毅突然与张绍民等人靠拢,终日忙着他无法告诉芷彤的计画,两人许久才有短暂的相见。
「棠毅,不要做傻事。」芷彤隐约听到风声,不知道该鼓励或阻止,但为了少年的安危还是必须犹豫地劝他:「父皇可以非常无情,你该是很清楚的…!」
「我只是要救出绍民兄。芷彤,这不是傻事,是好事。」少年清秀的脸庞浮现日益成熟的坚毅,她彷佛看到了当年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冯绍民。「绍民兄这些年来为国为友的恩德情怀,我总算能回报。所以此次一役,我镇南王府绝不退却。」
「但我不要你同“状元姐夫”有一样的下场啊!」
「芷彤,既然要成为让你引以为荣的丈夫,我便该选择做对的事。」少年微笑地说:
「绍民兄也说过,就算结果仍是失败,但做出对的选择、这瞬间吾等便无愧於天地。」
睿智豁达、刚毅严正,那是从前让芷彤仰慕冯绍民的最大特质,也是使所有女子钦羡天香得到这麽个好丈夫的原因之一。但芷彤现在却发现其中最深沉的悲哀,在这纷乱的时代,丈夫的秉性高洁便是妻子最可能迎来孤老一生的象徵。天香那时的微笑她也总算明白了,原来爱上一个善良的好人是如此悲伤的心情。
***
──首先就是安排好禁军的撤离。兵部尚书边想着张绍民所交代的步骤,心头再一次回忆起、是什么人让自己答应加入这场逆君叛乱的逼宫计划中。
周清言慨然地发出叹息。
大驸马啊,你看你这位公主?就在所有人都要她舍去与你的关系时,却以这样的姿态骄傲地站在世间,坚定不移地证明着她仍是你结发一生的妻。
「──周大人,我的来意你应该很清楚了。」公主扬着一道令人联想不出悲伤的清脆嗓音,憔悴神态中沉殿出耳濡目染的威严。「请你帮助我吧。以未来右都督的身份,我与太子正式向你请求援手。」
公主一开口便承诺了武官中正一品的奖励,但周清言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与气氛相合的诡异沉默。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峙,谁也不退让。
这时,公主咬紧牙,咚地一声朝他双膝跪下。天子之女的这一跪,使周清言受到莫大的震撼,双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请求你,周大人,请你帮助我们!这是天下之愿…」
禁军的布置权对于他们将要犯下的罪恶是一大帮助,也将是最大的阻碍。
无论如何也得拉拢兵部尚书。
公主低着头,握成拳头的双手在大腿上微微颤抖。抛弃了所有身为皇族的尊严、舍弃一切属于帝女的尊贵,如今她赖以为生的只是身为子女的罪恶感,还有一名妻子的希望。
「…我也想、救出那名不断拯救我的丈夫。」
***
「──醉酒高歌盖江山,笑看人世多离散!」客栈里,周清言跟三五好友豪迈举杯,正是喝得微醺茫然的时候。「我说、这做人,特别是做个男人啊,家无娇妻惘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