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的眼睛则始终端凝着前方,雪地里那个背影渐渐走远。
……
“我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受了别人一点点恩惠,就应该加倍地回报人家……”
“晟哥哥……”
听到她这样喃喃地喊,公孙灏震惊地望着她,她似乎已经想起了什么来,公孙灏感觉她的身体要离开自己,她的脚步在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
雪幕中的背影越来越远,而他身后竟有一趟趟印迹,就像是留下的脚印,深深浅浅的,却是显目的嫣色,大雪覆盖下去后渐渐淡了,新的红色印迹又从他足下蜿蜒出来。
郑媱张大了嘴巴,似要嚎啕,却没发声。
公孙灏心底害怕极了,感觉自己就要留不住她,低声下气地求她:“媱媱,外面冷,跟我进去好不好?”不料她反手一个耳光掴在自己脸上,猛得推开他提着裙子下阶往雪地中渐渐走远的人奔去。
吴顺和春溪惊呼一声,轮值的禁军一个个的都看愣了,望了继续巡宫了。
她跑得飞快,毫不顾忌她那隆起的大肚子。春溪在后面穷追不舍,追不上她。春溪大喊:“皇后娘娘,您回来!当心孩子呀!”
吴顺见巡宫的禁军过来了,高喊道:“快去拦着皇后娘娘!”
禁军欲动,却听公孙灏厉喝一声:“由着她!”
扯绵飞絮的鹅毛雪,扑面而来时是透骨的冰凉。离那人越来越近了,看着那不断滴下的热血,她难过地恸哭,冲他嘶声大吼:“晟哥哥——”
他猛得停驻了脚步,足下的嫣红越来越多,北风扯得他的身子晃了两下,嗵——栽倒下去了。
郑媱飞身扑上前去拉他,使劲儿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他脸色沉暗,七窍流血,两泓眸光湛湛地望着她,分明是含着泪光的笑意,被她捧住脸刚擦去了血,一口黑血又涌出来,染了她袖口的金凤凰,她泪如珠玉,珊珊落下,又怒又急地吼道:“他给你喝了毒酒是不是?”
江元晟艰难地动唇,半晌说不出话。
春溪追了上来,哭着来拉扯郑媱,死活拉不动,看见她怀中的人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时,春溪也坐在地上跟着郑媱难过起来。翩翩浊世佳公子,也许本就不属于这个浊世的……
“你不是百毒不侵的吗?别闭上眼睛,别闭上眼睛……“郑媱哽咽着摇晃他,“你说话呀,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死了,我欠你的人情该还给谁?……”
“那就……别还了……”他艰难地咬出几句话来:“当我……送你的……”
“傻子……”郑媱伸手拔下头上凤簪,划开了手腕,春溪以为她想不开,扑上来抱住她,按住她的伤口:“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呀?您就算不想着陛下,您总得为您的女儿们和您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郑媱不理会春溪,固执地将手腕举到他唇上:“你喝吧,我不喜欢欠人的东西,我是不能对你以身相许的,喝了你的血,那我就还你我的血,你活下来,我再还……”郑媱说着又恸哭出声,颤颤道:“你的肉……再还你的肉……”
他死死闭着牙关,偏过脸去,血泪混在一起模糊了整张脸:“那我宁愿……不活,我就是……就是要你欠着我,用……你的来世还……”
皇后这样抱着别人,还当着皇帝和众人的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吴顺心里想着,发现那些禁军眼睛都看直了,又斜眼去瞥公孙灏,公孙灏的脸色难看得很,眼睛无神地望着那雪地里的两人,半晌都不眨一下。
郑觉这时赶了过来,看见了雪地里抱着江元晟哭得伤心的郑媱,公孙灏站在殿阶之上看着,许多人都在一旁看着。郑觉心想:妹妹这下闯了大祸了。郑觉的头脑一下子热了,冲上去拉扯郑媱,郑媱不走,情绪非常激动,郑觉无法,一掌把她劈晕,抱起她看了公孙灏一眼,公孙灏现在肯定是对媱媱恼羞成怒了吧,郑觉直接抱住妹妹往昭颐宫的方向走。
公孙灏这时下了殿阶,阔步上前拦住了郑觉,从他怀中接过郑媱抱着走了。
透骨的冰凉渗入五脏六腑,江元晟躺在雪地里,双目渐成一线,天空中不断有雪花落下,就像那年的花雨……随后有人过来抬起了他的身体……
郑媛只是站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黯然垂泪,心被掏空了一般,她的哀痛并不亚于姐姐,可是她竭力克制着,克制着她的双腿和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爱和恨。她是真的从心底里佩服她的姐姐,换作是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跟她那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她刚刚就不敢扑上去,即使她非常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