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季兴如此做派,中年男子目露轻蔑之色,在高季兴离开后,他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如此鄙陋之人,也能成就大事?!”
高季兴转回内室,梁震已被他派人先一步请来,他将先前与中年男子的谈话与梁震说了,让梁震出出主意。
梁震肃然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道:“徐知诰请明公杀秦王,其心可诛!”
南平王愕然道:“这却是为何,请司空细细说来!”
梁震叹了口气,沉声道:“明公但请思之,若是秦王死在江陵,朝廷会如何,陛下会如何?”
这个问题并不难,南平王很快便给出答案,“秦王若是死在江陵,陛下必定震怒,朝廷说不得会不顾一切代价,调兵遣将来攻打我荆南!”话说完,南平王自己都被这句话吓得一惊。
梁震的话却分量更重,他寒声道:“岂是‘说不得’?而是‘千真万确’!秦王是何等人,这些年来军功赫赫,为大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又帮助陛下击败庄宗,使其得以顺利继位大统,眼下更是深受陛下倚重,军国大事莫不予之,说秦王是大唐半壁江山都不为过!明公若是动了秦王,陛下必定跟明公拼命啊!”
想透此中关节,高季兴骇得冷汗直流,他哇呀呀怪叫一声,“好这个徐知诰,这是要将本王往火坑里推!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司空,这徐知诰不安好心,杨吴也不可靠!本王该当如何,是否该将徐知诰拿下砍了脑袋?”
梁震劝高季兴冷静,好说歹说,让高季兴安静了些,这才道:“徐知诰有此计,并非不可思议之事。两国邦交,军国大事,岂是儿戏,自然需要交换信任。明公请想,杨吴助我荆南自立,于他有何好处?有利则有邦交,无利则无邦交,杨吴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助我荆南,他们做这件事,也是为自身谋利!”
南平王冷静下来想了想,不禁大点其头,道:“的确如此。李从璟是大唐半壁江山,若是杀了他,就相当于削弱了我朝,彼弱我强,此后杨吴再与我朝对抗时,自然就会省心省力得多!”
高季兴能想到这点,梁震不以为奇,但对方的话并未说到根结上,梁震不得不自己来挑明个中关键,他道:“杨吴觊觎荆州久矣,明公岂能不知?荆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杨吴无论是自保,还是北上,掌控了荆州,就攻守随心。徐知诰让明公杀李从璟,就是要让明公与朝廷彻底决裂,再无同存的可能。如是一来,在朝廷大军的攻打下,荆南便只能投靠、依附杨吴,向杨吴称臣。这样,杨吴就将荆州收入囊中了!”
“哇呀呀,这徐知诰好黑的心,竟是这般盘算!”高季兴被梁震这番话气得手舞足蹈。
梁震再度叹息一声,劝高季兴道:“邦交便是如此,明公何必失礼?杨吴助我荆南,是为其自身图利,我荆南欲借杨吴之力,不也是为自身图利?难道明公真愿投靠杨吴,向杨吴称臣?”
“本王当然不愿!他杨溥算什么东西,本王凭什么向他称臣!”高季兴嚷嚷一声,随即意识到失态,咳嗽两声,正色道:“荆南坐拥荆州险要之地,如今又得归、峡、夔三州,来日若能再得忠、万,便是已成大势。而后无论是南争楚地,还是西争蜀地,都大有可为,便是效仿先主,与曹魏三分天下,也不是不可能!本王舍了霸业不要,投靠杨吴称臣,本王岂非失心疯?若真如此,本王此番千辛万苦,图什么!”
“正是如此。”梁震道,“邦交因利而生,最终利落谁家,但凭本事而已。就说这回借助西川之力,我等岂又真奢望孟知祥出兵,助我荆南攻占忠、万两州了?且不说孟知祥会不会,便是真会,我荆南也不允许,否则,到时候同占忠、万两州,那此两州到底是他孟知祥的,还是明公的?”
“司空所言甚是!”高季兴对梁震一如既往满意,能得到这样一位才智过人,又忠心耿耿的幕僚,实在是莫大幸运。他拉着梁震的手,问道:“即是如此,眼下我等该如何答复徐知诰,如何对待李从璟?”
“明公自可应了徐知诰的要求,只不过,届时明公得吩咐清楚,让将校‘礼送’秦王出境即可,而非真要他性命!”梁震成竹在胸,“待送走秦王,明公便可发兵忠、万了,届时战端一起,若是战事顺利自然无需多言,若是万一战事不利,也由不得他徐知诰不发兵相助,除非他不想图谋荆州了!”
“善,司空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