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清晰望见一张张鬼脸浮现在他眼前。
各鬼脸上都是奇形怪状的表情,或是惊恐,或是愤怒,或是哀怨。
这一刻,崇祯看到了孙传庭,看到了袁崇焕,看到了毛文龙,看到了于谦,看到了被朱棣凌迟处死的三千宫女。
大明两百年间冤案不断,现在这些冤魂全部聚集起来,要向崇祯皇帝索命了。
鬼魂若烟雾缭绕,久久不肯散去。
”朕有罪!”
在巨大压力之下,崇祯精神崩溃,他跪倒在地,鼻涕四流,替他的先人道歉。
“朕刻薄急躁,乱杀大臣,朕有罪!”
**主义发展到明代已经无药可救。
皇帝一人成为天下人的仇敌,防备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
不仅要提防文武百官叛逆,还要提防王子皇孙叛乱。
他最需要提防的是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提防自己在这样变态的环境下会成为疯子。
“朕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朕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该追封的追封,该平反的平反!“
崇祯声嘶力竭吼叫,不知过了多久,一张张鬼脸开始变得模糊,白色烟雾终于散去。
“归去来兮归去来!”
崇祯像萨满巫师般在地牢里翩翩起舞,归去来兮作为招魂用语,可以说是万金油一样的存在,从先秦时期一直用到现在,屡试不爽。
就在大明皇帝陷于招魂仪式不能自拔时,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呻吟声,声音很微小,却清晰可闻。
他心中立马冒出一个念头。
“古克谭!”
崇祯攥紧手枪,循着声音靠过去,心脏狂跳不止。
“救我,救我!“
崇祯举起强光手电筒朝牢房照了照,走过好几间牢房,终于在最里面的地牢里发现了一个犯人。
“古克谭!”
崇祯一眼就认出了古克谭,他没有被鼠疫打倒,却在牢房枯草堆里爬来爬去。
“救我!安达充拉擦!”
这位建奴细作操着生硬的汉语不停朝崇祯求救,不时从嘴里冒出一两句满语。
崇祯将手电筒对准古克谭,大明皇帝惊讶发现,两三日不见,古克谭身上竟然发生了很大变化。
首先是他的大门牙掉了几颗,那可是通古斯人重要身份标识之一。一条腿也不见了,脸上头上遍布伤疤。
“是锦衣卫打得?”崇祯面无表情问道。
古克谭连忙点头,抬头望向崇祯,脸上却没有一丝凶狠之色,而是像望见根救命稻草。
崇祯下令不要将建奴细作弄死,可没说不要弄伤。
”干得不错,”崇祯微微笑道,脸上表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见崇祯这幅表情,古克谭脸上燃起的一丝希望迅速幻灭。
“你想从这里出去吗?”崇祯盯着建奴细作的脸,一字一句问道,
”回到辽东去,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放羊,劈柴,喂马,关心粮食。”
古克谭连连点头。
“那就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崇祯上前一步,盯着古克谭的脸,建奴下意识后退两步,深怕崇祯又要打他。
“京师大鼠疫是不是从辽东来的?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古克谭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崇祯会问他这个问题。
崇祯一脚踹开牢门,上去扯住古克谭后脑勺上金钱鼠尾辫,狠狠撞在墙壁上,撞得建奴头破血流。
“我只问三遍,这是第二遍,京师大鼠疫是不是从辽东来的!”
不等崇祯问第三遍,古克谭连忙叫道:“不管小的事情,啊下吧安可,都是范大学士的主意。”
“范文程?”
崇祯心头微微一震,虽然他早就知道崇祯末年的京师大鼠疫非同寻常,在看到古克谭没有被鼠疫感染后更是疑惑重重。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场大鼠疫的元凶竟然是建奴!
准确来说是大汉奸范文程。
提起范文程,崇祯便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一个汉人,生于明国,长于明国,还在明国考中了秀才。年纪轻轻二十多岁,竟然主动投降建奴,求见努尔哈赤。坚持卖国四十年,哪怕自己老婆被建奴将领睡了也忍气吞声,坚持用同胞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成为满清的开国元勋。
这是什么精神?
这难道不是最本质最纯粹的奴才精神吗?
没想到京师鼠疫也是此人一手策划的,崇祯倒吸一口凉气,世间还有这般无耻恶毒之人。
“范文程是怎么做的?”
古克谭犹豫片刻,抬头望见身材魁梧的崇祯又要拎起他撞墙,吓得连忙回道:
“爷,小的只知道前年他们运送老鼠到京师,”
崇祯头皮一阵发麻,忽必烈当年干过的事情多尔衮也在干,之前他还在想着靠鼠疫对付建奴,没想到人间早已经先走一步了。
“你们建奴为何不怕老鼠?”崇祯盯着古克谭眼睛问道。
“爷,老鼠在林子里到处都有,我们从小就和它们住一起,小的知道的就这些了,这大牢里的锦衣卫都死绝了,银子都给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崇祯低头看了他一眼,举起九五手枪,对准建奴,面无表情道:
“那不是理由!”
一声枪响,古克谭倒在地上,结束了自己罪恶一身。
崇祯仔细检查四周,从背包里掏出把短刀,在建奴细作身上割下几块肉丢在保鲜袋里,转身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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