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倾盘而下的积雪几乎要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翻滚下山的冰雕恰好戳在肺管子上,又疼又冷。
十七岁,江星愿对‘生离’和‘被抛弃’这两件事,已经有了很明晰的认知,但还未具备冷静处理的心态。仔细想想,对方不过是一起双排的队友,并非血亲,也不是男朋友,当时突然退学,也应该有他的理由,不应该一昧觉得自己很惨,太幼稚了。
“乔远,”江星愿喉咙轻轻地动了动:“你……”
眼泪堵住了嗓子眼。
乔远霍地站起来,拉起她的手:“我们出去说。”
江星愿有一万个委屈,高冷的冰山气场——雪崩了,什么都不剩,关掉游戏客户端,她也是个少年人。不过,始终不想在新队友面前失态,于是点点头,憋住眼泪,跟了他出去。乔远在这儿待了一年,熟得不得了,一时三刻就能想到方便安静谈话的地方。
选择冷静,并不代表情绪也一样。
自出道以来,乔远就被严重诟病的‘神经刀’,发挥不稳定,有秀翻全场的高光时刻,但状态低迷的时候又会葬送优势,令人无所适从,解说评价他资历尚浅,欠缺打野位置最需要的经验,仗着嗅觉敏锐,偶尔能打出亮眼操作,还须多加磨练。
在教练和队友的帮助下,乔远习惯了尝试将‘感受’和‘操作’分离出来。
拐进空荡荡的战队会议室,他替她拉开椅子:“坐下说?”
“好。”
一年时间,从学校到出社会,似乎并未对乔远的气质造成多大的磨砺。
相比起心事重重地看着他的江星愿,他直直地对上了她的视线,浅色调的眸子和他的心情一样,可以一眼看到底,能窥见他坦荡直率的热诚。
和这样的人相处,很难产生误会。
可惜,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在所有感情上,看见牛角尖就想往死里钻的小姑娘。
江星愿吸了吸鼻子,单刀直入:“你为什么退学?退学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想跟我玩就直说,”她冷笑:“不过,很可惜了,现在打职业我在同一个队,你以后又得忍受我了。”
……这不是她想说的。
就像明知道这时候应该徐徐图之,等来己方英雄的强势期,但还是忍不住闪现上去尝试单杀——她缺少嘲讽别人的经验,搜肠刮肚后,刮出来的黑泥也不成样子,毫无攻击力,蹭不破别人一寸油皮的,乔远比恶毒难听十倍的话都听过。
她眼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地滚下来。
太丢人了,江星愿别开脸,很想原地自爆。
奇怪的是,无论在排位里遇见何等逆风,她都没哭过,连沮丧情绪也很少出现,只想打得更强,更好,更完美。但一面对朋友,她立时回归青铜段位,一筹莫展。
然而,这眼泪一掉,比他乔远过的一百句脏话更具杀伤力,将他轰在原地,动弹不得,慌了神,平常作为战队语音污染源的话痨,现在努力组织语言:“你别哭呀……我,哎,不是,我怎么会不想跟你玩,你辅助我就ad,你想玩中单,我就打野,点会唔想同你玩……”
方言都蹦出来了,他赶紧稳了稳,把频道调回普通话,可惜口音已经歪了,悲情解释染上了喜感色彩。
“怎么会不想同你玩!我跟我爸感情一直不好,他喝高了要对我妈动手,我拦了一下,本来是打得过的,可惜对方装备太好,就,出门装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出了法穿棒的啊!他拿根铁棒把我右腿打折了,我妈第二天就给我办了退学……她手上没钱了,退学多少能拿回点学费。买了最快的火车票,回老家躲开他,我受了伤发着高烧……我老家很穷,你可能想象不出有多穷,压根没网,我养伤养得很慢,等能骑一个小时的车去网吧上网时,已经联系不上你了。”
当时,失望透顶的江星愿接手爸爸买给她,价值不菲的全英雄全皮肤号,也跟着换掉了扣扣。
复述往事的时候,乔远语调轻快:“后来,我用打野打上王者,什么代练都接,单子特别白菜,不过老家消费低,勉强能养活自己了。上了王者之后,心思飘得不行,觉了自己能打职业,lg的青训收我,比打工稳定多了……跟队伍磨合得不错,前辈退役,我就顶上他的位置,今年首发。”
“然后呢?”
江星愿用手背抹了下眼泪。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未想象,或是见识过这么朴实的苦难。
“没有然后了,就现在,我又碰见你啦,”
说到重点,乔远抓起她的手晃了下,笑得很高兴:“你要努力表现啊!我很看好你,跟队伍磨合得好,就能留下来了,而且起点很高,lg没有别的中单能用了,估计到了下个转会期都买不起,你首发位置稳如泰山,让我们中野联动!”
他的笑太有感染力,从浅眸晕染出大片笑意,好像没有什么不能包容的。
“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视线落在她脸颊上的泪痕,乔远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纸巾塞给她:“对了,你怎么去打中单了?还玩得这么好。”
……
接过纸巾的江星愿,蓦地想起,一年前,自己也在为‘偷偷练中单’这件事自责内疚不已,不由得扬起湿漉漉的眸子瞪他一眼——此举纯属泄愤,乔远被瞪得好无辜。他乖乖被瞪,她瞪着瞪着,倒是把心里的气瞪没了,粗暴地擦掉脸颊的泪,将皮肤都擦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