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的花木不多,只有抄手游廊边种了几丛芭蕉,随着新春的到来,芭蕉的叶子由枯黄转为青翠欲滴。
画室里,若芙看着窗外逐渐变蓝的天空,放下手中的画笔,对董嬷嬷道:“园子里假山边的迎春开得如何了?若好,午后太阳足的时候,咱们便画迎春去。”
董嬷嬷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针线篓子,看了一眼若芙,欲言又止。
若芙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董嬷嬷神情的异样,依旧低头专心致志地作画。
董嬷嬷忍不住道:“小姐,您是这王府的主母,平日里也该操心些家务琐事,不能总是埋头作画。”
“我一看那些账册头就大,还有府中那些男女管事,听见他们说话我就烦,再说,不是还有嬷嬷你么。”若芙用画笔蘸了青绿色的颜料,往画纸上轻轻涂抹着。
董嬷嬷叹息道:“小姐,嬷嬷老了,不能陪在您身边一辈子,像您这样,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
若芙听出她话里有话,这才放下了画笔,缓缓坐在董嬷嬷对面的瓷凳上:“嬷嬷,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这府中,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事情,一般的主母,都会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可是您又知道哪一件”董嬷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若芙沉默了,半晌方道:“现在我有父兄和姑姑庇护,且过一天算一天吧。”
董嬷嬷嘿了一声:“小姐,老爷和少爷以及雍妃娘娘只能在皇爷在世的时候庇护你,你可知道,如今连厨房里的人都对高侧妃俯首帖耳了!”
若芙淡淡地道:“我真搞不懂,她先是笼络洗衣院的人,后来又是茶水房,现在又是厨房,她到底想干什么?”
董嬷嬷冷冷一笑:“等整个王府的管事和下人们都对她忠心耿耿,都听她的话的时候,她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若芙心头一凛,抬起眼来,瞪视着董嬷嬷,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出身世家大族,小妾篡权,扳倒主母,甚至将主母害死的事件自幼就听说过不少,别以为在这妻妾尊卑有别的世界里,小妾们就会个个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连皇帝的皇位都时不时有人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去篡夺谋取,就更不要说正妻的位置了。
只不过,那些被扳倒的正妻,绝大多数都是娘家没什么背景,本人又懦弱无能的,像若芙这样,娘家有这么硬的后台,还要被一个小妾欺负到脸上来的话,那也就太窝囊的不成话了。
想到这里,若芙的心思,终于从刚才的那幅画里抽离了出来,她坐直了身子,问董嬷嬷:“高湘这般笼络厨房,厨房里难道就没有对她特别讨好的表现?”
“有的,听说,厨房的管事赵三现在每日都亲自炖一锅干贝汤给明月楼送去。”
若芙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去厨房找赵三,叫他带着厨房的账簿来见我!”
说完,若芙站起身来,来到正厅,坐在上首紫檀木的大圈椅上。
不一会,赵三就搂着一叠账册,跟在董嬷嬷后面走进厅中。
见王妃娘娘在上首端坐,赵三不敢怠慢,急忙双膝跪倒:“奴才见过王妃娘娘。”
若芙淡淡地道:“赵管事,站起来说话。”
赵三笑道:“王妃在此,哪有奴才站的份儿,奴才还是跪着回话好些。”
“你倒是是个本本分分的奴才,心里头,还想着我这个主母,还肯听我的话?”
赵三忙道:“奴才可以不听自己爹娘的话,却不能不听娘娘您的话。”
若芙目光一凝,森然道:“既然如此,你厨房里的账目,想必是清清楚楚喽!”
赵三听得王妃的语气不好,顿时吓得腿肚子发颤,王府里各院各处的管事做假账中饱私囊是公开的秘密,不但是王府,哪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会不贪
只看主人是否有心查你便是,若是主人看你不爽,有心想换掉你,查账绝对是一查一个准。
想到这里,赵三低了头,不敢正视若芙的目光,嗫喏道:“娘娘明鉴,奴才已经把账簿都带来了。”
若芙朝董嬷嬷以目示意,董嬷嬷上前接过账册。
“这些账册,我会留下来细细查对,不过,我听说厨房近来的用度倒是越来越宽松了,日日都做干贝汤,看来,每月里拨给厨房的用度,该减减才是了。”若芙端起茶碗,浅浅缀了一口茶。
赵总管这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原来是自己光顾着孝敬高侧妃,倒把王妃这个正经主子给忽略了,王妃这是明摆着教训自己来了。
知道了原因,就好应对了。
于是赵总管伸出一只手,啪地打了自己老大一个嘴巴:“奴才该死,奴才糊涂。”
若芙冷笑道:“你该死在哪里,糊涂又在哪里?”
赵总管一脸的悔不当初:“奴才——不该如此自作主张奢靡浪费,奴才更不该事先没有来禀报娘娘,娘娘放心,您是奴才的主母,除了王爷和您,奴才再不会听第三人的话。”
若芙盯着赵总管,放下茶碗,顿了一顿,方缓缓道:“我听说,你们厨房有个姓蒋的厨子做菜手艺很好,丝毫也不比你逊色,且办事也很精明?”
赵总管的汗刷地就下来了,这王妃娘娘看起来斯文柔弱,极好说话的一个人,怎么不依不饶起来,这么要人的老命?她这是要撤掉自己总管的职位么?
见赵总管脸色惨白,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