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他垂下眼帘,将画卷收了起来。
屋子里太安静,唐景玉莫名地紧张,进去后想了想,转身将门虚掩上了,这才轻步走过去,佯装镇定地跟男人打招呼:“掌柜今天起得好像比平时早一点啊?”
“坐这里吧。”宋殊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她。
“麻烦掌柜了。”唐景玉低头坐了下去,将梳子束头巾都放在桌子上,眼睛四处乱看,竖着耳朵听身后男人的动静。
宋殊拿过梳子,梳了一下一通到底,知道小姑娘已经先理顺了,便将她头发握在左手心里,慢慢地将所有碎发梳拢过来。肩头的长发没了,露出她紧绷的肩膀,宋殊看看小姑娘侧脸,轻声跟她说话:“头发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些。”
唐景玉最不习惯沉默,宋殊一开口她就没那么紧张了,嘿嘿笑道:“是啊,都是掌柜安排的伙食好。”刚来那会儿头发又干又黄,现在依然有点黄,但摸起来柔顺了很多,看着也有光泽,透着股精神劲儿。
“自己换药方便吗?”不想她太紧张,宋殊主动找话说。
“还行吧。”唐景玉小声道。幸好伤的是左手,若是右手,做事更不方便了。
“一会儿我帮你换药,免得扯开伤口。”宋殊略加犹豫便道。
唐景玉点点头。
宋殊将她头发往上盘,不算浓密的头发抬上去,露出小姑娘白皙的脖颈和耳垂。宋殊没有多看,伸手去拿束头巾,收回手时目光无意从唐景玉领子那里扫过。小姑娘坐得端正衣领紧,他只看到单薄的锁骨,剩下的就看不见了。宋殊也没想看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他没碰过女人,却也知道女子长大后都会穿肚.兜,她是舍不得花钱买还是不懂这些?
上次老郎中说她挨饿至少两三年了,宋殊真的好奇她到底是什么出身,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只是那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由他提醒。
不提醒他又总无法放心,就算她觉得胸口平不用戴那个,好歹裹上纱布啊,否则哪天不小心弯腰时又被人瞧见。再平,跟男子总有差别吧?
“去把伤药拿过来。”梳完头,宋殊嘱咐道。
唐景玉高兴地去了,说实话她挺乐意让宋殊帮她上药的,因为那伤口她越看越疼。
宋殊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皱了皱眉。按理说她是好是坏都跟他没关系,可或许是她太可怜又太懂事,他无法坐视不管。他只有师母一个异性长辈,师母也可靠,要不请师母过来提点提点她?姑娘家到底如何养,他也不懂。
唐景玉很快去而复返,宋殊边帮她上药边跟她说话:“你真的十四了?”看她个子不高,会不会谎报年龄了?
唐景玉诧异他为何问这个,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宋殊就如同跟她讲课一般淡然地道:“上次老郎中说你身体可能还有一些隐疾,都是姑娘家的事,我不好打听。你女扮男装,也不好冒然找个婆子泄露身份。这样吧,我有位长辈待人和善,你愿意的话,我介绍你给她认识,若你们投缘,以后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找她请教。”
他说得平静,唐景玉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就她所知,宋殊只有一位异性长辈……
“那人是谁?”唐景玉情不自禁地问,问完了觉得不妥,忙补充道:“掌柜待唐五恩重如山,只是唐五身份低微,贵人未必愿意照顾我,太麻烦的话,掌柜不必为了唐五求人的。”
此事宋殊还得去庄家走一趟,没有得到庄夫人应允前,他确实不好说太多,免得小姑娘空欢喜一场,便道:“我知道,今日我去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帮你,改日我带你过去拜会。”
唐景玉低头,本意是不想让宋殊看见她眼里的泪,未料这一低头那泪就掉了下去,正好砸在宋殊手背上。唐景玉吓了一跳,知道宋殊爱干净,忙用袖口帮他擦掉,扭头道谢:“唐五失态,让掌柜笑话了,只是自从我父母过世后,从来没有人对唐五如此好过,唐五真的很感激掌柜。”
投奔宋殊,是赶巧碰上他收徒,她只想借他立身,没想竟有机会通过宋殊跟外祖母见面。
“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宋殊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帮她绑好纱布后站了起来:“我去竹林那边练功,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唐景玉低头应下。
早饭的时候,唐景玉已经恢复了正常,见饭桌上摆了一盆红花黑豆鲶鱼汤,就知道这是特别为她添的菜了。汤是暖的,喝到肚子里就更暖了,唐景玉朝宋殊感激地笑笑,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外祖母了,嘴角笑容就没有断过。
小姑娘如此期待,宋殊就更想快点落实下来了,上午教课,午饭过后便去了南山书院。
南山书院占地极广,里面亭台楼阁雅致清幽,庄家人住在书院后头。
“豫章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庄寅在走廊里逗鸟呢,见冯管家引着得意门生过来了,笑着招呼道。他头发也白了,跟庄夫人一样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身杭绸长袍加身,儒雅气尽显,眉眼里又有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含蓄内敛。
豫章是宋殊的字。
他笑着道:“前阵子忙着做灯笼,昨天刚忙完,想到许久不曾看望恩师师母,特意过来拜访。恩师近来可好?”
“我好得很。”庄寅将鸟笼挂了起来,跟宋殊并肩往上房那边走,“马上就十五了,今年做了什么灯笼啊?”
宋殊浅笑:“十五那晚恩师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