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一朝嫁入帝王家,她诞下整个王朝最令人惊羡的皇子,甚至比先皇后更得圣宠。满朝的人都在议论,皇后之位废旧立新不过迟早的事。
可命运却四年后倏尔拐弯,给了她森凉一刀。
奸人陷害,陛下无情,昔日将门一夕之间毁于兵败。她这才恍惚惊觉,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这个世上,没有视她如珍宝的陛下,只有绝情弃爱的帝王。
此后经年,她不再见得到日光,废宫的矮房就是她的蔽身之所,而她,每一天,每一天都要遭受凌/辱。
可每当她想轻生,自我了结时,却总有人带来一个长得很像弋南的孩子,将她意图一了百了的勇气全盘击溃。
是啊,她的孩子生死未卜,她怎么能放弃?
她的弋南,她的弋南啊。
她忽然咳起来,咳得那样剧烈,以至下意识攥紧了身旁的那只手。她死死攥着江凭阑,眼睛却朝着另一个方向。
这命运多舛的女子,她一生里的最后一眼,朝着一个最明亮的方向。
她的眼底含笑,朝着那个方向轻轻道:“不怪弋南……”
她的手倏尔松开,重重垂落,江凭阑霍然僵住,缓缓将头转往喻妃临死前看过的那个方向。
在那里,皇甫弋南静默立着,他乌黑的大氅沾满细雪,整个人好像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可他的眼睛活着,他的眼睛看着江凭阑。
江凭阑不大清楚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只觉得双腿麻木到不受控制,好似随时都要折断。
那个眼神,实在太熟悉了啊。初遇那日,微生皇城山间茅屋前,她察觉到他的身份时,他也曾这样看过自己。
那个暗含诡谲的眼神里,有杀机一晃而过。
她不会记错,也不会看错。
四下静默,整座王府都像是死了,皇甫弋南的身后,李乘风和李观天也没了嬉笑,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江凭阑。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弋南缓缓开口,语气听来凉骨透心,“凭阑,你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她愣了愣,一刹间好似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湖,无边的凉意将她团团包裹,她在其中,无法抽身。
那么冷,那么冷。
凭阑,你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人是她杀的,他也亲眼看见了,她能解释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能说出那句话:“我……无话可说。”
商陆忽然疯了似的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皇甫弋南面前,拽着他的衣角拼命摇头,“殿下!不是的,殿下!不是这样的,殿下!您相信凭阑,您相信凭阑啊……!”
见皇甫弋南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转身跪着爬向江凭阑,“凭阑,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是江世迁和南烛陷害你的……凭阑,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你说啊,你跟殿下说啊!”
江凭阑脸色惨白,忽然苦笑一声,有些事,不是说说就行的啊。
这么明显的阴谋,皇甫弋南难道看不出来吗?不,他看得出来。即便江世迁和南烛的配合妙至巅峰,在他踏入前院的一刻刚巧让自己开出了那一枪,皇甫弋南依旧不会上当。
她与他,都太了解对方了。
他知道她没有杀害喻妃的动机,她也清楚他不可能会中了小人的奸计。
可他却还是那样问了,那么,他就有必须那样问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那个眼神足够让她看明白。
千氏在这一夜撕开了面具,神武帝在这一夜暴露了本性,这就说明,她对他们的价值到此为止了。
而两年朝夕陪伴,无数次同生共死,换来了一个与两年前初遇时如出一辙的眼神,那么,皇甫弋南也打算舍弃她了,对吗?
她垂了垂眼,手指一颤松开,枪“啪”一声砸进雪地里,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人,“妾身谋害喻妃娘娘,人赃俱获,罪该至死,任凭殿下处置。”
这是一个赌局。
这个永远骄傲的女子,她丢枪缴械,放下自尊,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为了一个赌局。
一个她和他的赌局。
如果,如果他只是在作戏,就一定会将她交给刑部,那样,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夜不息,这一夜的风雪似乎卷走了很多,又似乎留下了很多。
每个身在其中的人,他们的心,从此都烙上了一个镌骨的刻痕,填不满,也抹不平。
天蒙蒙亮起,很远的地方传来鸡打鸣的声音,又是一个新的一天,这一天,是热闹的冬至。
就在这个日子里,就在这第一声打鸣里,皇甫弋南慢慢抬起左手,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就地正/法。”
一众亲卫流水般涌入,不过一刹便将江凭阑围了个插翅难逃,而他们每个人手中的箭矢,都向着同一个位置。
江凭阑踉跄退后一步。
她输了。
她拿性命作赌,去回答那一年夏末秋初他问出的问题:“凭阑,你相信我吗?”
却输得彻彻底底。
这一刹,她忽然记起了皇甫弋南究竟是怎样的人,他跟九寰宫里的那位一样,绝情弃爱,江山为大。
就像他曾说的,该算计时便狠狠算计,该舍弃时便决然舍弃,他是这样的人。
而自己,或许曾经做过那个例外,却最终还是没能逃开。
无数人拉弓,无数张弓成满月,无数支箭蓄势待发,只等一个命令。
商陆大睁着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