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杀手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闪亮,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暗,仿佛那里隐藏着危险的敌人。而事实上那儿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堵墙。墙上有扇窗,能看见窗外漫天钻石般的星辰。“如果我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从虚无中来,最终归于虚无。”
“我觉得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约书亚挠着薛定谔的下巴,黑猫发出了餍足的咕噜声。杀手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却一无所获。
“我很怕死。”他说,“我被判刑五百三十年,等刑期满了,我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我怕自己会一辈子待在监狱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不能死。”
阿洛伊斯打了个呵欠。“你可真生猛,整个赫卡提也就你比我判得更长了。我被判了二百三十年,因为谋杀。但其实我是被冤枉的。你呢?”
“我杀了很多人。我是个杀手。”
“嗯哼。我还是前皇家护卫队队员呢。”阿洛伊斯擦去自己因困意而溢出的泪水。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闪过,快得像子弹一样,快到他刚想捕获这闪念,它就溜走了。
约书亚问:“你说你是被冤枉的?”
“一点儿没错。我被派去保护王子殿下的小情人,而她被公爵派来的杀手给杀了,栽赃在我头上。你能懂吗?”
“怎么不懂。你就是政治斗争的炮灰。”约书亚紧盯着窗户。星光明亮,他却只能看见星光下的黑暗,一切都是黑暗,黑暗无处不在,黑暗如影随形。他必须赶紧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否则会立刻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你难道不想洗刷冤屈,恢复名誉吗?在赫卡提,你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被遗忘。”
赫卡提就像漂泊在茫茫宇宙中的一艘飞船,无法与外界联络,也没有目的地,只能朝着诸星尘埃的深处盲目航行。
“哦我当然想。”阿洛伊斯有些烦躁,“可我只是个小喽啰,而我的对手是帝国的女王、公爵,还有政治这个大怪物。在它面前我简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新雅典的第一任执政官说过这么一句话:谁拥有力量,谁就有话语权。”
“你有力量吗?”
“我……”
话尚未出口,只听“咔嚓”一声,监房大门上亮起绿灯,徐徐打开。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阿洛伊斯疑惑地走到门边向外窥伺。监狱的格局就像一排排的火柴盒,现在每一个盒子都敞开了大门。
隔壁探出一个脑袋:“这是怎么啦?防火演习吗?”
那人的室友道:“该不会是监狱长的猫又丢了吧?记得上次他把我们全叫起来,来了次地毯式搜索,要人老命啊!”
“不。”约书亚的否定从背后传来。他跳到地上,倾身按住窗户上的铁栅栏,露出热切渴求的目光,“不……”
阿洛伊斯走到他身边,“怎么?”
“你看,天空。”
一开始阿洛伊斯什么也没看见,不就是普通的夜空嘛。但很快他发现星空中缺了几颗星星,仿佛洒满星钻的夜幕破了个洞一样——不,那不是洞,而是星星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那东西的体积应该很大,可能是艘飞船。但不可能啊!赫卡提有五颗战术卫星,全天候监视着行星的每一寸土地。如果有飞船入侵,那么它在进入大气层之前就应该被轰成流星了。
“上主啊!联邦的狗崽子们终于进攻赫卡提了吗?”
“不是联邦!”约书亚撂下一句话,旋即飞也似冲出门。
“回来!你疯了吗?”阿洛伊斯来不及制止他的疯狂行为,跟着跑了出去。
银发男子在走廊上飞奔,边跑边喊:“还等什么?快逃啊!千载难逢的机会!”
监狱里一阵骚动,囚犯们终于察觉这不是演习也不是监狱长在耍宝,赫卡提的中枢电脑失控了,每一扇门都为他们敞开。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接着每一个火柴盒里都涌出几个人,越来越多的人汇成河流海洋,呐喊着朝监狱正大门冲去。
几个值夜班的狱警挥舞警棍,想把群人赶回监房。“滚回去,你们这群渣滓!”一名囚犯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另一个人夺过警棍,朝狱警头上砸去。
“暴动!是暴动!”狱警队长拿出对讲机,向中央调度室大吼,回应他的却是银河歌姬卡米娅的一段抒情演唱。“该死!电脑被入侵了!”
阿洛伊斯紧跟着约书亚,生怕将他跟丢。幸好杀手的银发在灰暗的监狱里格外瞩目。
“回来!约书亚·普朗克!你这是煽动暴乱!”他大吼。
约书亚的脚步放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阿洛伊斯:“难道你不想逃跑吗?你想烂在这里吗?”
“我可不想变成越狱犯!”
“出去了至少还能找到机会!留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约书亚向伸出一只手,仿佛是在邀请。
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思考。一秒钟,阿洛伊斯脑海里却回放了许多画面。他想起天真无邪的莱雅小姐,她惨死在家中;他想起性格懦弱却很善良的安诺特王子,记忆里他总是和妹妹阿尔薇拉公主站在一起;他想起上个月卡斯珀给他寄来的信,上面说:“我的朋友,你在赫卡提还好吗?上个月的同学会上我见到了从前的校花……”
阿洛伊斯握住了约书亚的手。
杀手拉着他飞奔起来。他们挤过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