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就跑光了。田福贤在白鹿村戏楼上整治农协头子的大会之后,鹿子霖再也闭门静
坐不住了,跑进白鹿仓找到过去的上司发泄起来:“田总乡约,你这样待我,兄弟
我想不通。兄弟跟你g了多年,你难道不清楚兄弟的秉x,我家里出了个共产党,
那不由我。兆鹏把你推上戏楼,也没松饶我喀!他把我当你的一伙整,你又把我当
他的一伙怀疑,兄弟我而今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田福贤起初愣了半刻,
随之就打断了鹿子霖的话:“兄弟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一步,我也就敲明叫响,你家
里出了那么大一个共产党,不要说把个白鹿原搅得天翻地覆,整个滋水县甚至全省
都给他搅得j犬不宁!你是他爸,你大概还不清楚,兆鹏是共产党的省委委员,还
兼着省农协副部长,你是他爸,咋能不疑心你?”鹿子霖赌气他说:“他是啥我不
管,我可是我。我被众人当尻子笑了!我没法活了!你跟岳书记说g脆把我押了杀
了,省得我一天人不人鬼不鬼地受洋罪……”田福贤再次打断他的话:“兄弟你疯
言浪语净胡说!我为你的事跟岳书记说了不下八回!我当面给岳书记拍胸口作保举
荐你,说子霖跟我同堂念书一块共事,眼窝多深睫毛多长我都清楚,连一丝共产党
的气儿也没得。岳书记到底松了口,说再缓一步看看。你心里不受活说气话我不计
较,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你费了多少唾沫?”鹿子霖听了,竟然双手抱住脑袋哇地一
声哭了:“我咋么也想不到活人活到这一步……,
鹿子霖站在祭桌前眯着眼睛消磨着时间,孝文领读的乡约条文没有一句能唤起
他的兴趣,世事都成了啥样子了,还念这些老古董!好比人害绞肠痧1要闭气了你
可只记着喂红糖水!但他又不能不参加”。正当鹿子霖心不在焉站得难受的时候,
一位民团团丁径直走进祠堂,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田总乡约请你。”
一个“请”字就使鹿子霖虚空已极的心突兀地猛跳起来。鹿子霖走进白鹿仓那
间小聚会室,田福贤从首席上站起来伸出胳膊和他握手,当即重宣布:“鹿子霖同
志继续就任本仓第一保障所乡约。”在田福贤带头拍响的掌声中,鹿子霖深深地向
田福贤鞠了一躬,又向另九位乡约鞠了一躬。两个黑漆方桌上摆满了酒菜,鹿子霖
有点局促地坐下来。田福贤说:“今r这席面是贺老先生请诸位的。 我刚回到原上,
贺老先生就要给卑职接风洗尘,我说咱们国民党遵奉党规不能开这吃请风之先例。
今天大局初定全赖得诸位乡约协力,又逢子霖兄弟复职喜事,我接受贺老先生的心
意,借花献佛谢承诸位。 贺耀祖捋一捋雪白的胡须站起来:“我活到这岁数已经
够了,足够了。黑娃跟贺老大要铡了我,我连眨眼都不眨。我只有一件事搅在心里,
让黑娃贺老大这一杆子死狗赖娃在咱原上吆五喝六掐红捏绿,我躺在地底下气也不
顺,甭说活着的人了!福贤回来了原上而今安宁了,我当下死了也闭上眼睛了!”
鹿子霖站起来:“承蒙诸位关照,特别是田总乡约宽宏大量,明天受我一请。”立
即有几位乡约笑说:“即使天天吃请也轮不到你,一个月后许是轮上……”田福贤
打断说:“诸位好好吃好好喝听我说,原上大局已定,但还是不能放松。各保障所
要一个村子一个寨子齐过手,凡是参加农协的不管穷汉富户,男人女人,老的小的,
都要叫他说个啥!把弓上硬,把弦绷紧,把牙咬死,一个也不能松了饶了!要叫他
一个个都尝一回辣子辣。如若有哪个还暗中活动或是死不改口,你把他送到我这儿
来,我的这些团丁会把他教乖。再,千万留心那些跑了躲了的大小头目的影踪……”
田福贤回过头对坐在旁边的鹿子霖说:“前一向你没到任,第一保障所所辖各村动
静不大,你而今上任了就要迎头赶上,这下就看你的了。”田福贤说的是真心话。
白鹿村在原上举足轻重的位置使他轻易不敢更换第一保障所的乡约,出于各方面的
考虑,他仍然保全了鹿子霖,只有他可以对付白嘉轩。
鹿子霖经过一天准备,第二天就召开了白鹿村的集会,从白鹿仓借来八个团丁
以壮声威,田福贤亲自参加以示督战。白鹿村那些当过农协头目的人被押到戏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