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头抱着琵琶的妓子与门脸前打着旋花枝招展的金发碧眼舞姬最能告诉来客长安的奢华旖旎,只有富贵人最多的地方才会有顶好的风月场。
头一次与旁人走在市中却非是自己被频繁搭讪,夏夷则难得清闲了一回大约是他护卫的衣着不够光鲜,令人的目光全都往他身边一看便是主子的华服男子身上聚拢了。他暗自偷笑地看着沈夜一遍一遍摆着手摇着头拒绝上前拉客自夸的生意人,一次次不着痕迹地躲开带着风月香气贴上来的女子,感觉到沈夜一退再退,几乎挨到自己胸前,指间扣着的那只手也借着袍袖的遮掩攥得越来越紧,生怕走丢了一般。但沈夜脸上神色仍是从容不迫的,甚至偶尔会对人回以淡淡的笑意,一副如鱼得水又岿然不动的模样,眼中却是隐隐透着些神采。
夏夷则记起华月跟来长安的那一回,心思细致的女子面对繁华的长安落了泪。沈夜的神情远比华月要复杂得多,却似乎并不如华月一般有着为自己的族人与子民而痛惜悲悯的心情。他那复杂的神情中带了一丝并不违和的单纯,像是有着某个目标与愿望一般,好像只是想看一看这奢华又充满了生气的帝都,这个与北疆截然不同的地方。
北君夏夷则轻轻叫了一声,却又立刻住口。刚好往来者众,沈夜并没有听见这一声。于是夏夷则拉了拉沈夜的手,又喊了一声:沈夜!
沈夜诧异地回过头看着他,愣了一瞬之后忽然笑了,这笑容让夏夷则觉得,原来沈夜偶尔也可以很适合这种表情。在此之前他觉得沈夜的笑容从来都太过沉重,只是微微扬一扬嘴角都像是举起千钧之重。偏偏沈夜常常微笑,或是讥讽,或是自信,或是满不在乎,或是少有的无奈,甚至是真的在笑,他都总是只有那一种微笑。
怎么了?沈夜问道。
夏夷则一时答不上话来,只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夜。他生怕自己与沈夜说起话来,这人便立刻又恢复北疆王的模样。
灯火的光辉与喧闹的人声渐渐变得模糊又遥远,仍是不断有人前来与沈夜攀谈搭讪,沈夜一一应付着左右分着神,目光并未在夏夷则身上逗留,但他的手却不曾松开过一丝一毫。
长安还是如同以往一般拥挤,夏夷则对此无疑是厌烦透了。
不愧是中原的帝都,哪怕是江山动荡之际,竟也如此繁华。沈夜忽然叹道,但你好像不太喜欢?
夏夷则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喜欢。即便再繁华,又怎能比得上北疆辽阔壮美。
有什么不好吗?沈夜不以为然,这将是你的长安。
我的长安夏夷则定定看着沈夜,胸中渐渐涌起一股冲动。
一名轻纱歌姬抱着琵琶凑到沈夜跟前,半低着头问道:听曲吗?楼上坐坐?最后一场了,敬献捧场到最后的客人们。
沈夜刚要应答,夏夷则却忽然伸手将他用力推开,直推出了人群推入两座楼间的小巷中。沈夜并不反抗,像是早已知道夏夷则想做什么一般,后背刚撞上墙壁便抬手扶住夏夷则的肩迎面送了过去。
夏夷则片刻都没有耽误,分明立即就能够吻到沈夜自己送上来的双唇,却硬生生被被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
两位客人何不随桢姬去楼上坐坐?
夏夷则刚要拉着沈夜逃跑,却又一愣,猛然回头看向堵在巷口笑盈盈打量着他们的女子:桢姬?
桢姬当做没发现他们不同寻常的姿势,上前扯开夏夷则按在墙上的那只手,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殷勤地贴上沈夜挽住他的胳膊,嗓音甜得溢出蜜汁来:来楼上听桢姬为客人唱曲可好?桢姬新学的曲目,一听便知不亏。
沈夜静了一会儿,笑一笑,道:好,烦请桢姬引路。言罢松开了夏夷则的手,目光清明地盯着他看了一眼。
桢姬的曲唱得确实好,小楼上头的雅座也确实舒服,酒水更是不错,只是夏夷则无心去享受这些。
叶灵臻的脸上难得的布满了愁云,见到了夏夷则才算是心情好了些。
殿下所说的接应之人居然是桢姬。叶灵臻道,早几年灵臻放榜缉拿过她,但是给她逃了,好在她公私分明,虽少不了为难一番,也多亏了她江湖经验丰富办法多,这才保住了性命。不过殿下要她来藏匿曾经追缉过她的人,她好像对此有些耿耿于怀。
夏夷则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无奈地笑道:她方才已经报复过了。
叶灵臻点点头,我看见了。接着又立刻转开话头:灼衣此刻人在洛阳?
夏夷则粗略算了下日子,摇头道:应当已离开洛阳往江陵回转。前两日已有从洛阳传来的消息,一切顺利,武将军征得广王应允,与北疆联攻康王,他要即刻回江陵整顿军众。
那么殿下也与我一同去江陵与灼衣会合?
不必了。夏夷则看了沈夜一眼,沈夜正与桢姬说话,并未注意这边。我留在长安更方便些,也难有人想到我会在长安。
叶灵臻见夏夷则看向沈夜,便也跟着看了过去,犹豫了一下之后低声问道:殿下当真如此相信北疆王?
夏夷则顿了顿,道:没有理由不信,也不能不信。
我知道北疆王对殿下甚是欣赏,有心相助,可他毕竟是北疆的王,一切都应以北疆的利益为先。叶灵臻提醒道,即便他对殿下承诺过什么,但若是偌大的好处摆在眼前,就算不为了他自己,光是为了北疆的百姓,他也未必不会出尔反尔。北疆苦寒贫瘠,殿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