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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巫云上了马车,那车夫仔细的放下帘子,问道:“王爷还是回别院去?”姬巫
云掀帘深深的望了宁杞一眼,心头又是难过又是不舍,微叹道:“还回去做什么。
进宫。”那车夫应了一声,驾车去了。
那车夫刚一甩鞭,李合便转身吩咐婢女替少爷收拾房间,又令人请小姐出来见
兄长。宁杞在李合身边日久,从未听过他这般欢喜的语调。他也不在意,只是望着
姬巫云的马车,那马车片刻便不见踪影,他仍是不住的回头去看。
深夜时候,赵滇带了几名内侍宫人到了琼林苑宝津楼前,见姬巫云带了满身的
醉意,一手持了酒杯,一手拿着花剪,正在作践苑中花木。自十年前吴贵妃死后,
赵滇再没见过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一时又好气又好笑,道:“小七,你在做什么?”
姬巫云回头看他一眼,将花剪放下了,斜斜的倚坐在一旁的画栏上,道:“三
哥。你不是忙得很么,怎么有空闲过来。”赵滇不答,道:“你将那傻宝贝送出去,
如今后悔了?”姬巫云垂头看着酒杯,道:“我没后悔。”赵滇皱了皱眉,将姬巫云
手中的酒杯拿过来,随手将酒泼了,道:“没后悔,你喝这么多?”
姬巫云从地上拎起一把酒壶来,随手晃了晃,微笑道:“两杯也算多么?”壶中
振荡有声,确是剩余甚多。赵滇略微放心,道:“无事便好。回去想想怎样将人讨
回来。这几日事忙,你又来添乱。”姬巫云低眼一笑,道:“我等他回来找我。”
赵滇微微皱眉道:“你既然将他送出去了,纵是他肯回来,李师傅却未必肯放
人。”姬巫云微笑道:“我前些日子遇见孙太医,闲聊了几句,听他说起,李师傅的
如夫人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赵滇也不由微笑,道:“你就不怕又生了女儿?”姬巫
云玩弄着手中玲珑可爱的白玉水云凤柄执壶,道:“那也只能赌一赌,不然我总有
留不住他的一日。”赵滇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弟弟。”
姬巫云笑了一笑,忽然道:“三哥,我若再不纠缠,他会过得快活么。”赵滇柔
和的抚摸他头发,道:“你若放手,便是两个人后悔一世。”姬巫云轻声道:“后悔
一世。”一面提起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口酒,不再说话。
二十八,华灯如旧
次日傍晚,宁杞做完手头之事,从昭文馆中出来。他一整日都是胸中郁郁,立
在阶上吸了几口气,便习惯的往街角看去,却没见到那辆日日候着他的马车。宁杞
一呆之下,想到今后再不能日日见到姬巫云,心中不由便是一阵窒痛,仍是怔怔的
望着街角那处,内心深处,隐隐盼着那马车下一刻便驰过来。
李合不久也从殿中出来,道:“杞儿,还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将他带回李
府去。宁杞自小独处惯了,不擅与人言谈交往,在李家时,匆匆吃过饭便一个人闷
在房中。李合知道他性子,又怜他孤苦,待他百般关怀,宁杞却只是不惯。
如此过了十余日,一次宁杞奉命送两卷书到睿思殿去,恰好遇见姬巫云从里面
出来,两人一时都怔住了。姬巫云站住了脚,似是想同他说话,宁杞心中一酸,低
了头匆匆过去,心里却记着他那温柔眷恋的眼神,整整几日都是魂不守舍。
一日夜间,宁杞在房中闷看一卷闲书,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只觉满眼都是“姬
巫云”三字。他实在坐不住,作贼一般溜出去,出了府门,顿觉心中一松。宁杞也
不知要去哪里,只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姬巫云带他来过的街市来,他心中一
动,忽然想到,不知姬巫云会不会如自己一般闷极外出。
宁杞想到此处,只觉脸上顿时热了几分,边走边留意路上行人,却终于失望。
他拖着步子经过一处歌楼时,听得楼上丝竹正繁,妖娆靡丽,一个男子声音正和了
乐声唱歌,只朦胧听得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随即便是一阵放浪大笑。
宁杞呆呆的立住了,想到姬巫云此时多半正在温柔乡里调情作乐,心中难受之
极。他不愿再听这欢声笑语,却也不想回李府去,无意间抬头看见一家小店挂了
“吴氏分茶”的牌匾,正是曾与姬巫云一同吃过夜宵的那家,便慢慢的进门去。
那掌柜吴老爹见有客人上门,忙笑脸相迎道:“客官要吃些什么?”宁杞怔怔的
想了一会儿,道:“一子,一盘滴酥水晶鲙,一盘乳炊羊肫。再要一壶
酒。”吴老爹笑道:“客官爱喝什么酒?”宁杞正要答话,忽听一人说道:“要吃这
些,到我这里坐罢。”竟是姬巫云的声音。
宁杞一惊转身,果然看见姬巫云坐在桌前,正望着自己微微笑。他心神激荡,
只急叫了一声“巫云”,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姬巫云微笑道:“简吟,过来。”宁杞
脚下不稳的走过去,在姬巫云对面坐下,看着眼前的俊美容貌,一时只觉身在梦
中。姬巫云凝视着他瘦下去许多的脸庞,也是不语。
过了半晌,姬巫云才低声道:“简吟,你……你瘦多了。”宁杞低头哽咽道:“你
也是。”姬巫云摸摸自己削尖了几分的下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