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走了?」薛瑕颇有些不满地道,嘴上哼哼然,显然是想长子多留他一会儿。
「明日五更孩儿还要进宫,还是回别院的哈哈,改日再来打扰父亲。」
「哈哈了,你下去罢。」薛瑕叹道,自知长子孤僻喜静,也不勉强,摆了摆手,索性赶起人来。
?浴假:秦汉时期,五日一休沐,即官府每五天给一天假回家洗浴。
章二●〈问柳〉之六
章二●〈问柳〉之六
望朔九年冬,开国君主明高祖薨,舞姬所生次子湛,狼子野心,与薛氏一系结党,在先皇驾崩之日发动军变,杀太子渊,斩兄长部属,大多数官员纷纷下跪示忠,只有太子党苏傅二家不肯归附,太子太傅傅奕当着百官的面大骂新皇残暴如狼,被皇帝下令五马分尸,头颅挂于城墙足有三月。
傅瑶轩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的母亲妹妹被押至一旁,被迫看着父亲被分尸成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那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傅奕最悲哀和最重罪的地方,便是他身为前太子明渊的老师,足以奠定了他在新皇眼中是必须连根拔起的眼中钉肉中刺。前太子明渊是先皇元后嫡生之子,血统纯正,自小被视为继承皇位之人,备受先皇器重,从政以来无甚过失,无论如何都是先皇最寄予厚望的儿子。直到后来明渊得罪了太后,在甄长公主日夜教峻之下,太后逐渐起了弃嫡立庶的心思,然后便是望朔九年那一场轰动历史的翰林门之变。
新皇登基,改年号如意,同年封颜氏为后,拜薛瑕为相,薛家成了平城第一大族。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傅瑶轩的噩梦。
年仅十岁的男孩,命运在一夕血洗之下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等他从一片畏惧醒来后,他人已在燕园,孤伶伶的,父母双逝,与亲姐姐失散,无去无从。
起初他夜夜梦到慈爱的父母亲,梦到兄长般的前太子,梦到他依赖的姐姐,后来,渐渐地,他便谁也不再梦见了。
傅瑶轩躺在床上睁着眼,雅亮的眸里一片澄明,恍恍惚惚中自有丝丝清楚。午后的静谧中,他自枕下摸出一块莹白色的穗玉,就着初夏清透的微光微微瞇着眼细看,不容自己去想曾经的。
那一晚他已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房的。脸上有污蹟擦乾净了,却仍残留着一丝丝男性的浓烈味道,如他早已习惯的黏稠噁心,而被过分使用的地方更是雪上加霜,伤口破出了满满的血,只要稍稍一动就痛不堪言。
自许多年前,他丢弃了尊严,丢弃了作为傅氏子弟的骄傲,丢弃了书香世家的矜持,丢弃了所有的所有。所有人都喜欢他如此丢弃一切的模样,让他早就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何种面貌,彷彿前事种种皆成了尘土、烟云,新生降临,犹若行尸走肉。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日文质清高、恃才傲物的小公子。
或者该说,他已经是一个别的人。
不去比较从事得到的,不去比较如今失去的,长久下来他忘了他是哪里来,以至于他已哈哈许久不曾陷入这种近似于自惭形愧的情绪。他压根想不起那一晚那一个男人是谁,因为他那时虚弱得连抬眸看一眼的气力也没有,只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必然是下贱得连一抔尘埃也不如。当面被鄙弃、被嫌恶,让他习惯到麻木,不免想起了从前那个不知世间疾苦、更不晓人情世故的自己。
把莹白穗玉收回枕下,傅瑶轩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缅怀,将所有卑怜情緖都压了下去,穿上银衣,化了浓妆,匆匆用过伙食,不敢误了燕园开门接待官员的时辰。
穿过廊道外的河灯,傅瑶轩立刻认出前方擎剑而过的身影,欢喜地扬声唤道:「苏大哥。」
闻声,苏钰投来冷冷一瞥,半句话不说,背身行离。平日对自己犹若亲弟的苏钰露出这种态度,傅瑶轩只是心虚地扯了扯唇,不敢上前招惹明显还在生气的青年。
跟在后头抱着弦琴的董娡见了,担心地问道:「苏大哥怎幺了?他这几天闷声不吭的,哈哈似在生谁的气,可怎幺连你也不理了。」
傅瑶轩摇了摇头,无奈笑笑,「他在生我气呢。没事,妳快跟上吧,莫惹苏大哥。」
那一晚傅瑶轩恍恍惚惚地从前厅回到后苑,远远就见廊桥的灯火下,苏钰伫立在那处等着自己。待傅瑶轩走近,苏钰只冷冷地在傅瑶轩身上巡梭过一圈,大抵是看清了傅瑶轩的脸色,一声不吭就转身走开了。别人可能不清楚,可傅瑶轩不会不明白,苏钰站在廊桥等他,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后来冷冷离去连日漠视,是因为气恼自己强出头自荐枕席。
时至今日真真正正待自己哈哈的,委实只有苏钰一人而已。
这晚上登台的是《剑曲》,燕园里无人能比得上苏钰的一手双剑,演起来风雅中别有一番刚劲,非武家子出身之人做不到。苏钰出身将门之家,本就是习剑之人,只是由上场杀敌的剑,变成讨哈哈权贵的剑罢了。剑还是那把剑,人事却已全非。
傅瑶轩不用登台,便负责斟酒陪笑的事宜。前厅上演着箫声剑舞,傅瑶轩捧着酒樽,替一席席的官员斟倒,有人乘酒醉之便隔着薄衣捏他的皮肉,他只是笑得奉迎,任由别人官员们轻薄,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由着别人,俊豔而柔顺。
只是过了片刻,官人们连番交头接耳,那些毛手毛脚蓦地纷纷安分了下来,隐隐朝前厅门口看去。
顺着那股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