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一切都摇晃起来,我不停地揉着眼睛,做着深呼吸,摆动双手,让浸饱了水的裤子看起来没那么沉。直走到大脑接近麻痹的时候,我终于又看到了歌厅。
在接近散场的灯光下,过期的演出牌斜斜搁置在门廊一角,有一大捧怒放的花,正好压着照片上我弹吉他的侧脸。
我麻木地朝那边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那捧玫瑰里还夹了卡片,画着恶俗的五线谱。
退场的人从歌厅涌出来,撑开伞,陆陆续续地走进雨里。有相熟的贝斯手看见我,匆匆上前扶了一把:「钱宁!你怎么来了!还好吧?」
他一边搀着我,一边拨了个号码:「我叫你朋友来接你。」
我抽回手,靠自己一个人的力气勉强站稳了,想把地上的那束花也抱起来,却眼冒金星,重得抱不动,只好又放下。路口正好传来公车到站的刹车声,我倒退了两步,哆嗦着嘴唇,匆匆和他挥了挥手,自己冲上了末班车。
车里只有我一个人站着,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雨水响亮地敲打着车顶的铁皮,雨刷来回摆动,挡风玻璃上还是转眼又被新的雨滴覆盖。
司机猛一煞车,我拽着吊环往前一歪,快倒了才被吊环扯住。我仿佛被吓醒了,慢慢挪向一个空置的座位,好不容易坐稳,听着车外震耳欲聋的两声,还没缓过神,前排没关紧的车窗就被风刮得慢慢洞开,雨丝瓢进来,打在人脸上。
我还呆坐在原地,直到车到了站,才想起要用袖口抹一把脸。
下了车,拿手在头上随便挡着,眼睛下子被雨水蒙住了,光柱从眼前扫过,无数点雨滴被车灯照亮,每一脚都踏进水泊里,还没分清东西南北,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衣领,紧接着往后一扯。
头顶的雨忽然变小了,我往后一看,眼前的东西还是模糊不清,直到那人伸出手,把我睫毛上的雨水一点点抹掉。
他见我愣在那里,小声地笑了一下:「钱宁,是我。前几天给你朋友留了电话,叫他有事联系。」
他脸色发白,看样子也是冻得不轻,只是怀里还是暖的:「听说你上了车,没带伞,我就在车站等着,没想到真能——」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想挣开他,却被戴端阳一把拉住。
「钱宁,我就送你到楼下。」
我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用手箍着我的肩膀,在雨里走了好长一段路,他身上那一点温度仿佛能要了我的命,我冻得瑟瑟发抖,只想贴近谁的体温。
这一生,我渴望有人懂我,明白我的每一句谎话,免我漂泊,免我饥苦。
我们可以像跳交谊舞那样,面对面拥抱。谁向前谁退让,谁闪躲谁靠拢,谁也不会踩痛谁的脚。
他吸了一下鼻子,把声音放得更轻了:「到了,回去吧。」
我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屋檐下。戴端阳大半边衣服都像在水里泡过似的,不像我,原本湿透了的衣服已经不再滴水。
他把皱得不成样子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叠了两叠,挂在手上,见我没动,又用手把黏在额头的湿发往后耙,露出前额,见我还在看他,只好冲我轻笑了一阵:「站着干嘛,回去啊。」
我终于反应过来,拿钥匙打开楼下的铁门,又回过头看他。
端阳那把伞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索性收了伞,就这么笑着站在雨里:「赶紧上楼,洗个热水澡。」
我模糊地应了一声。他这才用手挡着雨,倒退着往后走。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端阳朝我笑了一下,可我看不清他的笑容。
到了家,屋子里一片漆黑,我在墙壁了上摸了一会,找到开关,开了灯才发现靠窗的木地板都被雨水打得微微鼓起。
我跑了几步,把窗户关紧了,用赤脚踩着抹布在地板上来回拖了两遍,麻木的四肢慢慢地开始有了知觉,正要去洗澡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一边解着湿透了的外套,一边用下巴夹着听筒问:「喂?」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雨声,过了一会才有人说:「我是李孟齐。你到家了就好。」
我赶紧用右手拿起话筒,又喂了几声,李哥已经挂断了电话。
洗完澡出来,把头发吹干,提前吃了几片感冒药,在客厅里等了一会,李哥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睡醒,门口才终于出现了一滩水迹,洗衣机里的湿衣服又多了几件,我从冰箱里把剩饭端出来,倒进锅里,用豆豉翻炒了一遍。正要装盘的时候,突然听见李哥在里间咳嗽。
我愣在那里,半天才想起要烧开水,手忙脚乱地翻出昨晚吃过的药,又冲了一壶板蓝根送进去。
李哥用手臂挡着眼睛,一边喝板蓝根,一边断断续续地咳着,脑门上全是汗,我结巴着说:「李哥,你先吃着,我再去买点药。」
他咳得说不上话,摆了摆手,要我站远一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才喘着气说:「别传染给你。」
我应了一声,把他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一点。同淋了一场雨,反倒是从没病过的人先病倒了。
下楼去买药,转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清早开门的药店。拎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绕路去了昨晚那家歌厅。
大雨过后,演出牌倒在一边,花束被大雨浇得一片狼藉,我在地上找了好一会,才在积水里找到那张湿透了的卡片,用手指拎起来的时候,纸张都泡软了,还在往下滴水。
我看着上面化开的字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