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一遍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千余字的奏章一挥而就,写完之后,何腾蛟反而有些犹豫。
真的打胜仗了么?
他把章旷又找来,反复询问岳州府的情形。
谨慎,一定要谨慎!上次向隆武帝报捷收复荆州,已经闹了一回乌龙,搞得何军门大丢面子,这回可不能重蹈覆辙。
章旷却知之不详,虽然一口咬定打了胜仗,却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督宪(下属对总督的尊称)尽管放心,这都是学生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错了。岳州府的数万军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振奋雀跃,众口一词都说全歼了五千北兵,阵斩满清悍将博尔辉……”
他在岳州府感同身受,知道此事绝无作假的可能,何腾蛟却没有那么真切的体会,听到战果如此辉煌,反而更加将信将疑。
冷静,一定要冷静!汪克凡那点子兵马,碰巧小胜还可能,但全歼满清五千大军,又击毙巴牙喇纛章京博尔辉,生擒绿营总兵祖可法,就实在不可思议了!
何腾蛟躲在湖南后方,只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对全国的形势懵憧无知,不知道北方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抗清运动,也不知道满清的主力正处在休整期。
(满清消灭李自成和弘光政权的时候,耗尽了倾国之力,动员了所有七十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丁,才凑够了十余万满蒙八旗兵,勒克德率领数万清军驰援湖广,其中只有少量八旗兵,大多数都是刚刚投降的汉军绿营。)
“既然将那博尔辉斩首。你可曾见到他的首级?”何腾蛟追问。
“没有,听说博尔辉死无全尸,首级被战马踩爆了。”章旷摇头。
“无稽之谈!”
好不容易击毙了清军主帅,为什么又要把他的尸首毁去?何腾蛟越发不信,再问起战况经过和战果缴获,章旷也说不清楚,恭义营百里奔袭岳州叛军,俘虏首级和缴获物资还在后方,他都没有见到。
“我虽未见到鞑子首级,却亲眼看到一面精美异常的织金龙旗。应该就是博尔辉的将旗,督宪不必多虑,这一仗确胜无疑!”
“一面将旗不足为凭……”何腾蛟有些纠结了。
看章旷言之凿凿的样子,恭义营可能真的打了胜仗,想当年九边重镇对鞑虏作战。斩首十级就是了不得的大功,如果的确消灭了五千清军。那可是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简直是天大的功劳!
这么大的功劳,何腾蛟无论如何都要抓到手里,他不怕别人来抢功,但堵胤锡是湖北巡抚,如果被他抢在前面向隆武帝报捷,那可就被动了!
他再三反复考虑。终于拿定主意:“这样吧,我亲自到岳州府看一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
君子不重而不威。总督出巡,事关朝廷体面排场,需要准备各种仪仗,何腾蛟虽然急于赶到岳州,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带了五千督标营精锐,浩浩荡荡向岳州府进发。
一路来到湘阴,何腾蛟率部入城休息,正要吃晚饭的时候突然接到报告,城外又来了一支人马,足有数千人之多,天色黑暗看不清旗号,不知道是友是敌!
如临大敌!
在何腾蛟的命令下,督标营立刻行动起来,磨刀擦枪,披甲列阵,全部上城防御。弓箭手层层叠叠,箭扣弓弦做好准备,火铳兵点燃火绳,弹药上膛,刀斧兵驱赶城中青壮,搬运砖石灰瓶,长枪兵在城门后设下刀车拒马,列长枪阵以防万一……
正在这个时候,城下传来了一阵喊声。
“快开城门,我们是崇阳恭义营的,堵胤锡堵军门也在,前往长沙府献俘!”
献俘!不是赚城门吧?
何腾蛟亲身上城楼查看,只见城门下打着一排火把,为首一人正是堵胤锡,在他身后,是长长一串看不到尾的清军俘虏,手脚都被捆在一起,在明军士卒的押送下,垂头丧气……
“开城门!”何腾蛟又惊又喜。
城门吱吱呀呀打开,堵胤锡率先进城,向着何腾蛟躬身施礼,何腾蛟却像呆了一般,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后。
一连串的俘虏被押了进来,这些人都是绿营汉军,他们的铠甲都被剥去,但是身上还穿着号衣,再加上脑后的金钱鼠尾,一看就是清军。
紧接着,是一排押送重伤员的大车,里面有不少真正的满蒙八旗,他们的相貌和汉人明显不同,谁都不会认错。城上城下,所有的明军都鸦雀无声,死死盯着这些活生生的八旗兵……
“呀!呀!”
几名八旗伤兵余勇尚在,挣扎着发出凶猛的嘶吼,用仇恨地目光瞪视着周围,湖南的明军都是心中一悸,不由自主就想避开他们的目光。但是看守俘虏的恭义营士兵却早已司空见惯,上去狠狠抡起皮鞭,一鞭一鞭接连不停,直打的那几名八旗伤兵浑身抽搐,除了忍不住的痛苦呻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是几辆装满首级的大车,满满当当不知有多少,虽然用石灰反复泼洒,仍然掩盖不住浓重的血腥气,每个首级都是标准的金钱鼠尾,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旗帜、号衣、盔甲、刀枪、帐篷、战马、器械、车辆……,恭义营送来的缴获物资数量并不多,但各式各样种类齐全。
最后押进来的,是祖可法等几名绿营将领,一律被推到何腾蛟面前,膝盖窝里重重来上一脚,再用钢刀按住脖子,逼着他们跪下。
汪晟上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