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喇!”
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黑压压的天空,紧接着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而下。
这场雨来得好猛,密集的雨点连成一道道白线,扯天扯地的垂落,视野中立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道路、山川、树木……,全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雨点。
漫天的大雨中,隆武帝一行人正在艰苦跋涉,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水中趟着路。隆武帝带着一顶破旧的斗笠,不知道是手下侍卫从哪里拾来的,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外袍正裹在太子的身上。
刚刚满月的太子被一名侍卫抱着,紧紧跟在隆武帝的身后,太子身上严严实实裹着丝质的外袍,虽然在大雨中也没有被淋湿,在他们后面,是已经走不动的曾皇后,被两个侍卫搀着勉强跟着大家。
这是逃亡的第五天。
从南平劫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隆武帝一行人如惊弓之鸟,一直向着汀州方向亡命奔逃。但是清军总是紧紧跟在后面,几次有小股的骑兵追了上来,隆武帝身边的侍卫拼死抵抗,才保着他逃到这里。
就在刚才,清军的先头骑兵又追了上来,要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隆武帝恐怕已经被抓住了。所有的御林军都已经逃散,连马匹坐骑都丢光了,现在跟着隆武帝的只有几十个人,除了侍卫之外,只有吏部兵部两尚书郭纬经、忠诚伯周之藩、给事中熊伟等寥寥几个大臣。
穷途末路!
但是大家并没有绝望。汀州,汀州府的府城长汀。就在前面不远!
在大雨中走了足足一个时辰,雨势终于小了一点,隆武帝命令周之藩,派侍卫去汀州府求援,顺便查看前面的道路。
时间不长,周之藩又冒着雨回来了。
“圣上,前面有一座关帝庙,咱们进去躲躲雨吧!”
“好。就去休息一下。”隆武帝也知道这有些危险,但是曾皇后已经坚持不住了,她中年产子刚刚满月,这几天辛苦奔波又淋了一场雨,已经是被侍卫拖着走,再不休息会有生命危险。
大家来到关帝庙,小庙不大。勉强能让这几十个人容身,侍卫把供桌砍成一堆劈柴,升起一个火堆让隆武帝夫妻烤火。
就着温暖的火堆,把衣服渐渐烤干,曾皇后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再打开包裹看看。太子睡得正香,隆武帝暂时放心,看着窗外的大雨默默出神。
与别的龙子龙孙不同,隆武帝的一生经历坎坷。
为了争夺唐王的继承权,隆武帝幼年一直被监禁。他的父亲也被人毒死,后来机缘巧合才当上唐王。又因为得罪了崇祯,被圈禁在凤阳朱家祖陵,一关就是八年。守陵太监向他索贿,没有得逞就百般折磨,几乎把隆武帝害死,直到弘光帝登基后大赦天下,他才被放了出来。
隆武帝吃过很多苦头,由己推人,能体谅民间百姓的疾苦,长期的牢狱生涯,又使他养成了坚韧的性格,所以和大多数昏昏噩噩的宗室王爷相比,他更有明君之相。
但是这一回,隆武帝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实在是太大意了!
逃亡路过一座县城的时候,隆武帝虽然不敢停留,但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才知道郑芝龙早把武夷山的守军撤走,才知道建宁和南平两座府城都不战而降。
想到离开南平之前,南平知府等官吏还信誓旦旦的,声称会忠君报国,私下里却早就做好了投降满清的准备,隆武帝心中就充满了恨意。
“朕自从即位以来,日夜为国事操劳,对文武百官宽厚以待,为什么他们都要背叛我!”隆武帝很不甘心,自己满怀抱负要振兴大明,却缺少忠臣良将辅佐,登基将近一年却没有多大作为,现在竟然落到了孤身逃亡的地步。
和弘光帝不同,隆武帝不是万历皇帝的直系子孙,属于大明的旁系宗室,手下缺乏忠诚可靠的班底,所以受制于郑芝龙兄弟,连何腾蛟都对他阴奉阳违。
想起郑芝龙和何腾蛟,他心里更加恼恨,要不是郑芝龙撤走了武夷山的守军,要不是何腾蛟迟迟不来迎驾,他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郑芝龙要干什么?”
隆武帝在心里暗暗猜测,往好里想,郑芝龙也许只是为了保存实力,不敢和满清交战,这种情况在明军中也很常见。但往坏里想,郑芝龙就是准备投降满清了!
这可不行!郑芝龙手下号称二十万大军,尤其水师十分强大,大型的楼船就有五六百艘,如果这支大军彻底投靠满清,对南明将是致命的打击……
“忠诚伯,取纸笔来,朕要给郑芝龙写信!”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郑芝龙的怨恨只能放在一边,要以国事为重,隆武帝想尽力劝阻他,只要不投降满清,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忠诚伯是周之藩,负责掌管隆武帝的印鉴,他怀里还保留着一套纸笔,取了出来呈给隆武帝,隆武帝伸手刚要接,关帝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朱聿键,朱聿键出来!”
“朱聿键出来!”
朱聿键,就是隆武帝的本名,敢这么称呼他的,只能是清军!
“圣上,鞑子来了,已经包围了关帝庙,快从后门走吧!”熊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谁都没想到,清军竟然冒雨追了上来。
“圣上保重!”周之藩从怀里掏出玉玺印鉴,递在隆武帝手中,然后从太子身上解下隆武帝的外袍,胡乱向自己身上一批,带着几名侍卫向前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