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三年的二月底,忠贞营趁着孔有德分兵黄州府的机会,组织了一场规模惊人的大撤退,超过二十万人的军民分批离开湖北荆州府一带,撤往长江南岸。孔有德和尚可喜率部追击,但苦于兵力不足,没能拦住忠贞营,只有负责断后的刘芳亮、刘体纯一部被堵在了长江以北,向西退进了三峡地区。
孔有德兵不血刃占领了荆州府和承天府,立刻派人向北京送去捷报,然后整顿兵马渡过长江。
万里长江和一般的河流不同,从雪山高原奔流到东海之滨,所以一年有两个汛期,除了七八月份的主汛期外,每年的三四月份由于上游冰雪融化,也会造成长江水量大幅增加。
随着水量的增加,长江似乎变得更加宽阔,千舟竞渡,百舸争流,清军的渡江船队往来穿梭,运送着士卒辎重,黑黝黝的大炮像要择人而噬的猛兽,如林的军旗几乎遮蔽了江面,居中的一艘楼船上面赫然插着两面王旗,王旗下面却探出两个小小的身子,一男一女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满脸兴奋地看着这壮观的场面。
“大哥,这条河好大呦!比辽河还大!”那个小女孩容貌俏丽,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胎子。
“笨蛋,这不是河,这是长江,江当然比河大!”那个小男孩一脸鄙视,终于找到一个胜过妹妹孔四贞的机会,显得非常得意。
“谁说江一定比河大?咱们路上见的黄河就好大。比……比好多好多江都大!比这条长江也大!”孔四贞想不出具体是哪条江,就提高嗓门大喊大叫,似乎声音越大就越有理。
“黄河没有长江大!”一奶同胞的孔廷训奋力抵抗。
“黄河大!黄河大!黄河大……”孔四贞的声音越发尖利。他和孔廷训经常斗嘴,每次都占尽了上风,像机关枪扫射一样不停地叫着,把孔廷训急得面红耳赤,却说不出话来。
楼船的上层甲板上,孔有德和尚可喜并肩站在船舷边,笑嘻嘻看着一对小孩子吵架。两个人的表情都非常慈祥,混不像平时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尚可喜在清初三藩里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他的祖父就是辽东军将。包括他父亲在内,一家人几乎都死在抗清战争中,和满清本来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尚可喜本人在皮岛总兵毛文龙手下担任鹿岛副将。毛文龙被杀之后。他仍然坚持抗清,却遭到明朝官吏的百般排挤,最后走投无路投降满清,皇太极听说悍将尚可喜来降,喜出望外之下大呼“天助我也”,把他的部队命名为天助兵。
尚可喜一生善于审时度势,以“睿智”著称,所以才得了个智顺王的封号。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后世的三藩之乱。吴三桂起兵反清,尚可喜却两头下注。他自己还当大清的王爷,摆出一副“忠贞报国”的模样,却让儿子尚之信起兵协助吴三桂,等到吴三桂兵败之后,尚之信顺利得到赦免,尚家几乎毫发无损。
就在前不久,他的儿子尚之信被选中担任宫中侍卫,所以留在了北京。对于清廷勋贵来说,能在皇帝跟前担任个“一等虾”“二等虾”什么的,就是最好的镀金经历,尚之信和顺治小皇帝搭上了关系,将来板上钉钉会继承王位,只要顺治帝不倒,尚家最少可保三代荣华富贵。
尚可喜不声不响,就把一切安排的如此妥当,让孔有德自愧不如,他就狠不下心肠把幼子留在北京受苦。不过这也难怪,尚可喜子嗣众多,他孔家却人丁不旺,当然要把孔廷训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带在身边,以安众将之心。
在“三顺王一顺公”里,耿仲明像是孔有德的部将,尚可喜的地位却更超然一些,孔有德对他早有笼络之心,笑呵呵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老尚,你是不是想起世子了?世子是天聪十年四月的生日吧,正好比小女年长半岁,这两个孩子几年没见了,若是见到肯定开心。”
虽然是闲聊的口气,孔有德却有意无意的把尚之信和孔四贞扯到一起,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如果能结亲可是一桩美事,大家以后都要在江南就藩,通过和亲结成统一战线,成本低,效果好,就看尚可喜是否同意了。
尚可喜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呵呵一笑说道:“之信这孩子既然入宫,没个三五年就回不来,四贞若是闷得慌,就让之孝常来走动些。”
尚之孝,是尚可喜的次子,他也希望有个盟友,但不愿受孔有德的控制,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试探。况且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孔四贞这小丫头被宠坏了,刻薄尖酸,连自己的长兄都不知道礼让,并非儿子的良配。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孔有德打个哈哈,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孔四贞是他的掌上明珠,若是嫁给尚家的嫡长子还算般配,却不能嫁给尚之孝这个次子。
闲聊几句后,孔有德突然问道:“老尚足智多谋,怎么看待眼下的湖广战局?”
尚可喜皱起了眉头:“湖广战局像一团乱麻,越解头绪越多,一只虎已经跑掉了,咱们虽然占了荆州府和承天府,也没有多大意思,若是勒克德浑一意孤行,这仗怕是不好打了……”
陈泰所部在通城遭到重创,率领两千残兵败将仓皇逃窜,半路上遭到汪晟、张家玉的阻击,被堵在湘阴一带无法脱身,勒克德浑亲率大军来救,又调集佟养和和耿仲明一起扑向湘阴。
在清军援兵赶到之前,楚军对陈泰发起总攻,一举将其击溃,陈泰率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