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洪承畴带着多尔衮的密旨悄悄离开北京,直奔安徽的凤阳府。
临行之前,洪承畴特意写了一封谢恩折子,派人送给多尔衮。如果王士元是假冒的,不过是白跑一趟,如果王士元确系崇祯皇子,由洪承畴来饰演“捉放曹”的主角,多少能挽回一些他已经臭大街的名声,当然要向多尔衮谢恩。
在通州上船,顺着大运河一路向南,洪承畴每天深居简出,苦思不停。
如何和西军谈判,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如何发挥朱慈焕最大的作用,如何在他身边埋下钉子,事成之后又如何向外吹风等等,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要考虑,总之这个差事不难办成,办得漂亮却不容易,好在多尔衮给了他最大的自主权,只要能引起南明的内杠,一切都可随机应变。
从内心深处,洪承畴更渴望能够领兵作战,发挥自己的能力和长处把南明尽快消灭,让所有的汉人和他一样都变成满清的奴才,看谁还敢骂他是汉奸……但他也知道,多尔衮对多铎和阿济格也不是完全信任,不可能让他出外领兵,能让他担任这个钦差大臣就已是“皇恩浩荡”。
也许,这次就是一个投靠多尔衮的机会,为了尽快消灭南明,要不要向多尔衮主动靠拢呢?
不,不行,汉臣绝不能掺和满清皇室的内部斗争,否则的话,无论多尔衮成功与否,洪承畴都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突然之间他觉得异常烦躁,想起隆武帝、汪克凡、郑成功、孙可望、李定国、金声桓这些人的名字,心中充满了恨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丫鬟晴柔走了进来。把茶盘放在洪承畴的面前,满上茶盏之后,无声地向他福了一福。蹲下身子给他揉腿。
看着晴柔婀娜多姿的身影,洪承畴若有所思。
“晴柔。你到我府上多少年了?”
“回老爷的话,已经七年了。”晴柔一家死于战乱,被洪承畴收留才保住性命。
“老爷有件要紧差事交给你,你愿意去么?”洪承畴老于世故,知道对朱慈焕这种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青春美少女的杀伤力无以伦比,只要巧妙安排一番,就能把晴柔安插在他的身边。
……
入夏之后。宁镇群山的重重山岭被染成一片翠绿。
随着明清两军不断增派援兵,一七七高地周围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聿鐭的使节团有三分之一的官员因为闹事被关进禁闭室,他亲自跑去,隔着门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痛骂一顿,拐回头来又向汪克凡求情。
“汤来贺、张汉儒等人终归是朝廷要员,还请云台给他们留下几分体面。”
“汤来贺等人所作所为,是殿下授意的么?”汪克凡问。
“不是。”朱聿鐭摇头。
“他们事先可曾告之殿下?”汪克凡追问。
“未曾有过。”朱聿鐭接着摇头。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要为他们说情呢?打仗的时候军法最大,他们坏了军法本来就该受罚。”汪克凡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殿下代表着圣上和朝廷,本当公私分明,严守法度。若是一味示恩于下,小人难免恃宠以骄。”
朱聿鐭非常认真地说道:“云台,你这也是强词夺理,他们不过是违逆了你,并没有真的触犯哪条军法吧。”
“咆哮军帐,怎么不是触犯军法?”汪克凡嘴角翘起,终于露出笑容:“再者说了,微臣乃三军主帅,十万貔貅也需号令一人。他们违逆本帅之意,只关上几天禁闭算是轻的了。”
朱聿鐭夸张地叫道:“哈。你好凶啊,若是本王哪天也违逆了你。莫非也要关禁闭?”
汪克凡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会很为难的,不过没关系,殿下肯定只是说说罢了,不会真的让我为难。”
“那可不一定啊!孤王自幼就是个拗脾气,别人说不行的事,我偏偏要试一试……这样吧,孤王有意去一七七高地前敌观战,云台若是不答应,就把我和汤来贺关到一起吧。”朱聿鐭往汪克凡面前一站,大义凛然的样子。
“噢……这是好事呀,去吧。”汪克凡答应得很干脆,就像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朱聿鐭愿意,怎么着都行。
“当真?”朱聿鐭喜出望外:“军中无戏言,云台可不要哄我!”
“唐王殿下愿意去哪里,就只管去好了,微臣什么时候限制过殿下四处走动?”汪克凡很无辜地看着他。
“……”朱聿鐭一时语塞。
的确,汪克凡本人从来没有说过限制他的自由,但他的手下却一直盯得很紧,从来不让朱聿鐭接近前线……反正不管以前怎么样,汪克凡今天是当面吐口,想赖也赖不掉。
“殿下要去前敌,最好把全套的仪仗都打起来,以便鼓舞士气。”汪克凡说道:“将士们为国鏖战多日,若能看到唐王殿下亲自驾临,定然拼死效命……”
唐王朱聿鐭兴冲冲地走了,汪克凡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利用这个老顽童一样的实心眼王爷多少有些阴险,但是宁镇战役已经临近最后的决战关头,能打的牌都要打出去,唐王朱聿鐭树大招风,当然也要物尽其用。
一七七高地附近,明清两军之间经过多次拉锯,双方的阵地犬牙交错,互相紧紧缠绕在一起,说明军包围了清军也行,说清军包围了明军也可以。
这种拼消耗的阵地战非常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