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们走近,两条手臂分别搭上我们的肩膀:“好朋友,够义气,我们走吧。”
小川一边走一边问他:“没事儿了吗?”
“没事了,咱们……”他微笑着把我们搂得更紧:“接着宵夜去!”
小川笑着挠他的痒:“这样还差不多!”
而我笑不出来,因为我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前所未有的快。他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仿佛把我烫伤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却非常、非常害怕,他的声音明明和从前一样,但又不再一样,我的脸和耳根因此变得很热,我想,我一定是感冒了。
这一开始就注定绝望的感情,到再也无法用“感冒”来解释的几星期之后得到了证实,我已经不能对上他的目光,因为我必定会脸红,他接触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会令我觉得局促和尴尬,跟他说每一句话我都能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这一切让我震惊恐惧得如同看到了世界末日,原来我不是感冒了,而是疯了!
是的,除了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象……从前看见漂亮女孩时的反应,不……更过分,我从没有在哪个女孩面前如此失态过,于是我开始对那个家伙刻意冷淡而对其他人热情倍增--我怕被任何人看出我这种疯狂的症状。但每当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我都会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窥视他,然后在独自的空间里慢慢回味每一个关于他的细节,我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要么极端沉默,要么过分喧哗。
小川和他都很聪明,当然发现我不对劲,小川不止一次偷偷问我是不是还在乎他跟我打架的事儿,而他也不止一次当面堵我:“有什么话把它说开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在想了又想之后我告诉他们:“我没事儿,就是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呗……过两天就好了。”
我对自己,也是这样说——过几天就好了,这不正常,你知道的!你不能这样!你要跟以前一样,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不要再发疯了!就算是装,你也得装下去!
伪装,对我来说应该不算太难,只要心跳的声音不被听见,脸红也渐渐可以克制住,在那么多朋友中间我努力回复了表面的开朗,开玩笑、说脏话都是一如继往,遇到要干架的事儿倒比从前更勇猛,在那些时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不正常。面对他时,我极力稳住自己的眼神不让它飘移,说话的声音也控制得平静自若,尽管我的手心一直涔涔地渗着汗。
这简直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唯一的敌人就是我自己,每晚睡觉之前我都会对自己进行一系列的思想教育,然后小小的放自己一马,花上一点点时间回想那个人的声音、动作、神态……
在学校冬季的运动会上,我没有报名参加我一贯擅长的短跑,而是选择了平时连练习都不愿参加的三千米长跑,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我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朋友们都问我是不是有病,我大笑着回答他们:“是啊,你们想不想陪我?”
赛前的练习跑是那么漫长,我每天都用班主任给的特权不上早自习,在微朦的天色中跑过好几条街,一直跑到呼吸困难、神智迷糊、全身虚脱,没有耐力的身体一次次透支,心底反而获得了一种麻木的安宁。小川旷了两次课陪跑,最后都被我远远的甩在后面;李唯森比他精明,踏着辆单车跟在我旁边,一路上骚扰声不绝于耳:“你还真他妈有病……休息一下行吗……”
而我只是跑、一直跑,看不到终点的前方就是我的目的地。终于,在运动会上我跑完了最后一次,我的成绩是全校第二名。
冲过终点的那一刻,他们俩围到了我的身边,我重重的喘息着对他们微笑。
小川跳起来捶我一拳:“我就知道你能行!”
李唯森,那个我仍然害怕面对的人,露出了惊讶夹杂着困惑的表情:“真没想到……这次我算是服了你小子!”
自此,我有了惊人的耐力,在后来的日子里,它帮助我跨过了好几次近乎崩溃的边缘。
时间,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将伪装变成习惯,也可以把恐惧消洱于无形。
日复一日与自己作战,我渐渐接受了事实的残酷,我赢不了心底罪恶的魔鬼,所以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喜欢他,一个与我同性别的人。
我不再害怕,因为我对自己的假面有着足够的信心,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是绝对安全的,只不过要多花些功夫压抑内心的焦躁和烦闷。
对于他,我不但不逃避,反而很乐于接近,怀着死亡的觉悟去分享一点他的气味,能体验到真实而绝望的快感,我的脑际一次次浮现那个词——变态。用不着拼命遗忘它,我就是那种人,就算否认也只是一种伪装,在别人面前我已经装够了,累得没有力气再去欺骗自己。
可是,每当看到书里或电视剧上模糊的提到我这种人时无一例外的极端丑化,我身体的深处都会有被尖针戳刺的感觉。像女人的男人、恶心的代名词、最肮脏下流的事……就是人们对我这种人的评价,到底为什么呢?其实我知道他们的理由,却仍然忍不住在心底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我,我也没有勇气在任何人面前真的这么问,我还不想被世界抛弃,让一切保持那个假象吧,可以两肋插刀、上山下海……因为我们是好友,我们是兄弟,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