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托心中极为不甘。
此次攻岛,他原本就不指望着能一举获胜的,因为这座皮岛困扰他们建虏多年,原本不是一次两次便能攻下的。
但是方才尚可喜的计策,却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还以为今日他能走一回运,结果却让他失望了。战到如今,也过了大半天,若不想夜里还在海飘,那就只有撤走一途。
他一下令撤离,朝鲜人当先扬帆就逃,而孔有德与耿仲明自然是紧紧随着他“护卫”,反倒是为了攻岛靠得最近的尚可喜,此时还在拼命催促着自己的部下:“岛,岛,只要杀败这一股明军,咱们便可在岛大鱼大肉!”
直到他的部下惊惶失措地厉声大叫,他才反应过来,回头望去,却只见华清号侧舷的火炮。
“啊?”虽然离他的座舰还有段距离,看模样,那火炮也不是在瞄准他,但是尚可喜愣了一愣之后,顿时意识到不妙,原本该在他后面的硕托与孔有德、耿仲明呢?
他手中有八艘大船,十二艘中等的战船,至于小船,已经全部到了岸去了,但现在,他身边就只剩下六艘大船和九艘中等战船了,其余的船,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放眼望去,他终于看到自己的战船,跟在大部队后边,正鼓足了风,吃满东南风,向着西方拼命逃窜!
这个发现让尚可喜心中一冷。然后他就听得连绵的炮声响起。
整个华清号都罩在一片蓝色的烟雾之中。海风里充斥着硝石的味道,而且那烟雾被海风一吹,正向着他这边过来。透过烟雾,尚可喜隐约看到,在离自己战船约二十余丈处,一艘大船腾起了火光,然后轰的一声响,那艘大船船头处爆炸了。
那是船积储的火药发生了殉爆。
不仅是这艘船变成了碎片,另外还有一艘大船,正半边身子倾入水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沉,船的水手将士,惊惶失措地哭喊着,试图抓住翘起的船头。防止自己落入水里。但他们的努力明显徒劳,在短短地挣扎之后,他们就与这艘船一起,变成了水面的一个旋涡。
华清号如今的战术,就是利用自己火炮的优势,极力避免与建虏战船进行接舷跳帮战,它不求俘虏对方的战船——事实如今俞大海也瞧不起这些破烂船了,只求让对手彻底失去战斗力。
而让对手彻底失去战斗力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将之击沉。
因此华清号调整船舷,对着两艘因慌乱撞在一起的敌舰进行补炮。尚可喜看到这一幕。当真是睚眦俱裂:这些战船可都是当初他叛离东江时带走的,如今是沉一艘少一艘,他可不认为他的满洲主子,会好心肠地为他补充实力!
“王爷,王爷,我们退,我们不能再撑啊,硕托贝子这是丢了我们,拿我们去填这妖船的嘴巴!”
一个亲兵惊惶失措地尚可喜耳畔喊道,尚可喜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华清号的赫赫战绩,让它一出现便成了这片海域的主宰,它就象是出现在鱼群中的鲨鱼,虽然鱼群要是联合起来,完全可以将它也撕碎。可面对它的威风,鱼群选择的不是奋战而是逃避!
“走。快走!”他咬牙切齿地道。
虽然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尚可喜很明白,逃回去之后,他因为实力大损,在满人心目中的地位将会极大降低。
他挂出撤退的旗号,落入了孙临的眼中,孙临正领人出来支援霍彦,见此情景欢呼道:“建虏败了,建虏败了!”
这呼声让奋战中的霍彦猛然清醒过来,他抽空望了一眼,果然是建虏败了,华清号巨大的身影出现在距离海岸不到一里处,正在猛烈攻击那些尚未来得及转身的敌船!
尚之忠也回头看了看,顿时明白,自己等人已经被抛弃了。
他为尚氏族人,侥幸未在建虏手中死去,随着尚可喜投靠了满人,原本以为尚可喜嫡亲已经被满人杀光了,他有可能继承其位,但没有想到去年尚可喜便生了一个亲子。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极剧下跌,原本想通过奋战挽回一点,可现在,他却成了被抛弃的弃子!
一念至此,尚之忠长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武器扔了下来。
“愿降!”他大声道。
“愿降,愿降!”
尚可喜其余亲兵也纷纷抛下武器,他们降来降去都降麻木了,至少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不死就可!
霍彦抹了抹身的血汗,再看自己身边,五百名冲出的登莱兵,只剩余四百出头,就是虎卫参谋,也至少有十余人不见了踪影。
这让他心中一凛,这些虎卫参谋阵亡在这里,他如何向俞国振交待?
原本他是想将尚之忠等全部杀绝的,考虑到若是如此可能令己方又受到更大损失,他还是改了主意:“跪下不杀!”
连尚可喜义子和亲兵都降了,其余八旗汉军自然也不会顽抗,霍彦却顾不得收拢俘虏,而是一个个去寻虎卫参谋,不一会儿,他脸色苍白地算出,虎卫参谋阵亡了十七人,还有四人受了重伤!
这损失接近一半了。
与之相比,登莱兵的损失率反而没有那么高,这也难怪,虎卫参谋都冲在最前,身先士卒之下,自然是损失最高的。
孙临此时也阴沉着脸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会与济民说的,当时唯有如此……”
“不,若是华清号早来一些,哪怕是早来十分钟,我们的损失便不会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