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酒!”
仰头痛饮了一杯狄公酒,张献忠摸了一把嘴,将胡须上的酒渍擦去,然后挑起拇指赞道。
汪兆麟陪着笑脸:“这是市面上如今最贵的酒水,从海外安南而来,性子烈后劲足,便象是那些贞洁寡妇……嘿嘿嘿嘿。”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张献忠咧了咧嘴,上下打量着汪兆麟:“汪相公做得好,咱老子可都仰赖汪相公了。”
汪兆麟连声不敢,见张献忠欢喜,小声问道:“学生离家日久,恐家中老小牵挂,如今大王所要的东西已经齐备,不知,不知……”
张献忠摸着头上的水色小抓毡帽,看着汪兆麟大笑起来:“你这相公好生不晓道理,既然担心家中老小牵挂,何不早与我说,我虽然起事反朝廷,却不是不通人情的蠢贼,我心地最善了!”
“是,是,大王心善,乃是仁主。”
张献忠正待再说,突然听到帐外传来悲悲切切的哭声,他眉头一扬:“外头那个妇人怎么又哭了,去把他杀了,脑袋蒸了佐酒……汪相公,我说到哪儿了?”
“大王乃是真仁主。”
“对对,咱老子最见不得别人妻离子散的,既然汪相公怕家中老小牵挂,那么……过两日咱老子就杀回桐城,把你家人老小都接入军中,以后就在老营里吧。”
张献忠这话让汪兆麟顿时愣了,而周围群寇寇首一个人怪笑起来。
除了变色苦笑,唯唯喏喏之外,汪兆麟没有别的选择。年初时张献忠与革左五营会合,出英霍山区时又是走桐城。杨尔铭虽然年少机智,却不可能以一县之兵同十余万贼人相抗,只得闭城自守。而汪兆麟这倒楣的在城外庄子里被张献忠所掳,得知他家在金陵有店铺后,便胁迫他写信与家人。将流寇劫掠来的金银拿到金陵去换上好的绸缎、美酒等东西。
见汪兆麟默然无语,张献忠得意地回过头来,看着其余诸贼:“各位兄弟,如今这南直隶没有什么呆的了,咱们回军,去湖`北与熊文灿打打交道,这厮咱们还没有交手过,去年被卢象升折腾坏了。如今该轮到我们去折腾这熊文灿了!”
众贼哄然应诺,见他们都是得意洋洋地大碗喝起狄公酒,张献忠嘿嘿笑了两声:“诸位兄弟吃好喝好,咱老子先去撒一泡尿!”
他出了门,还没有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望去,却是潘独鳌。
这潘独鳌原是应`城的秀才,崇祯九年时,张献忠大军在湖北转战,潘独鳌率人来投,这让张献忠大喜,奉为谋主,甚是尊敬。见他跟来,张献忠笑道:“军师也欲如厕?”
“非是如厕。来为大王谋划,方才屋中人多,尚有外人,不好说话。”
潘独鳌的话让张献忠停下了脚步,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军师可是有大事要交待?”
“大王智虑过人,当初东进凤`阳之计,便为大王所献,袭掠南直隶之策,亦是大王所出。虽然在南直隶折了闯王等众。但这些年义军屡败而财用不乏、兵力不少。皆因南直隶之战也。”
潘独鳌先是吹捧了一番张献忠,张献忠也甚为得意连连点头。跳出中原挺进南直录。确实是张献忠平生得意之作,事实上,若不是遇着俞国振,张献忠觉得自己都有可能坐在南`京城的花花世界里享受了。
“但这几年中,南直隶年年战乱,民力已竭,加之去年今年旱蝗连连,已无物可掠,故此此次大王进南直隶,百姓云集响应,乃成今日声势!”
这一次东掠,因为没有俞国振的缘故,张献忠打得极是顺利,不仅连战连捷,而且击杀了颇多官兵将领。象潘可大等曾与俞国振并肩御贼的将领,还有陈于王这样身负重名的大将,都在大战中阵亡。
之所以如此,与百姓鼎力相助密不可分,旱蝗四起,兵祸连绵,朝廷还要加征派饷,就是安庐池大这样的地方都不放过,故此不少百姓干脆响应从贼。而俞国振方经京畿大战后去了南海,再无人能与流寇争夺百姓,故此张献忠声势复振,他们诸部人马又超过了三十万。
“南直隶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张献忠道:“你的意思,可是调头?”
“正是,学生以为,大王有了如此人口、兵马,将来必成大事,但如今还不是坐守之时。南直隶乃四战之地,又无油水可取,学生以为,当跳出英霍,另图它地了。”
此语入张献忠耳,让张献忠眼前一亮。
他看着潘独鳌:“军师觉得该如何跳出英霍?”
“某有三策,愿献与大王。”潘独鳌道:“上策为渡江东下,据江南膏腴之地,守长江天险……”
他话还没有说完,张献忠就摇头讪笑:“军师莫要误我,闯王当初便是打着这主意,故此才被俞南海所擒。我如今军势虽大,未必以及闯王当日。”
江南是大明财赋之源,而且朝中大佬当中,江南人士比例极重,他们如何会坐视张献忠夺此地!因此这个计策,不待潘独鳌说完就被张献忠否决了。潘独鳌也不气馁,接着又道:“中策是取道汉中,破关入蜀,然后凭借蜀道天险,养兵囤粮,等待天下之变!”
张献忠默然不作声,这个计策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曾经试图攻入蜀地,结果被秦良玉生生吓跑,如今再去,他仍然没有多大把握。蜀道之艰险,他是见识过了的,若不是等到极好的机会,他觉得入蜀只能是备用选项。
“下策呢?”
“下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