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要不我就只能找您父亲去结账了。”
孟六的额角绷起青筋,咬牙切齿道:“你个杂种——”
付闻歌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对洛稼轩说:“钱我们会付,你别再来找六爷的麻烦,还有,也别再去找二爷的麻烦。”
洛稼轩轻笑道:“付公子的话我当然得听,要不您到令尊那打个小报告,我连宛平县县卫的职位都得被他抹了。”
见父亲的人格被诋毁,付闻歌的眉心拧起深沟,不悦道:“这事儿和我爸没关系,他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行,那我就等着喝您和白二少的喜酒了。”
洛稼轩招招手,随从立刻散开站回到他身后。他用调笑的眼神盯着付闻歌看了一会,转身带人离开。地上那俩人也爬起来,往停车的地方跑去。
孟六朝他们的背影啐了口唾沫,转头道:“二嫂,今儿谢谢你了啊。”
“再叫我二嫂我连你一起揍!”
付闻歌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又打架,要是让白翰辰知道了,少不得念上一阵。
话说回来,看洛稼轩那样,便是付了钱可能也不算完事。
派的人没能把儿子抓回家,孟老爷亲自出马,到医院来提溜孟六。老爷子年过七十,不光头发,眉毛胡子都是白的。身体倒还算硬朗,否则知道消息时就该给气背过去了。
孟老爷的三房太太连生五个闺女,近天命之年才得孟六这一个儿子。孟六打小长得虎头虎脑,煞是招人疼爱,就说他不惯着,那几房太太和小姐们也把老幺宠得上天入地。一家子女眷,自要孟老爷敢跟儿子吹胡子瞪眼,旁边立马围上几个过来抹眼泪,搞不好家里能发洪水。
作为孟家的独苗,孟六眼瞅着二十过半还不肯结婚,也不好好工作,见天介钻八大胡同,吃喝玩乐只知享受。孟老爷终是发了回狠,告诉他不去公司做事就断了他的花销进项,好容易给儿子往正道上领了回来。本想着幺儿年岁见长,也在生意场上开了眼,为人处世该是能向白家老二看齐了,谁知冷不丁又他妈闹幺蛾子。
这不下午段市长带着弟弟——段赋华他亲爹——上门,又请来白育昆做说客,想着把这事儿私了。虽说孟老爷嫌自家儿子不争气,可跟段赋华这号腌臜货一比,他又觉得孟六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说到底孟六也只是顽劣不知长进,却不至于目无法纪。且说段赋华他老子也不是个玩意儿,自己就是个败家子,为了钱,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他大哥帮着平事儿撑腰,早坐了大牢给发门头沟挖煤去了。养个儿子更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所以瞅着段赋华他爹那忧心忡忡的样,倒是教孟老爷凭空生出丝优越感——你儿子叫我儿子爬裤/裆,下作到姥姥家了,还闹得北平城人尽皆知丢光老子的脸,我他妈就这么算了?没那么巴宗事儿!
而段赋华他爹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白孟两家总该还能卖自己大哥个面子,这事儿就这么了了。白育昆提出教他赔个数出来打点警察、支付医药费,他哼哼哈哈不肯应,顾左右而言他,活脱一滚刀r_ou_。
四个加起来岁数奔三百的老头儿磨了俩钟头的嘴皮子,也没把事情磨出个所以然。白育昆这和事佬儿确实不好当,不光孟老爷那堵着口气不发散出来不行,就连白翰辰也说了,段赋华自要放出来就是个祸害,这一次,必须得结结实实给他个教训。
跟段家不欢而散,孟老爷又听说派去抓儿子回来的人没完成任务,于是不顾太太阻拦,自己蹦跶到医院来了。
孟六见亲爹气势汹汹闯入病房,赶紧往付闻歌身后躲。他就知道,那俩人没能把他扥回家,老爷子准保得御驾亲征,先前已央了付闻歌留下来帮自己。白翰辰暂时指望不上,听邱大力说烧得人都软了,跟家溜溜躺了一天。
因着有外人在场,孟老爷不好发作。又见金鱼儿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被单子底下拖出好几根管子,每根管子里都带血,他瞅着心里也满不是滋味。
人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爷子年轻时也浪迹过风月场所,那宁死不屈跳楼割腕捅剪子扎刀的,却是听说过没见过。今儿亲眼见着,深感震撼。可这金鱼儿毕竟是胡同里出来的,自要有下过暗门子的名声,说出大天来,也绝不能进他孟家的大门。
子不教,父之过,祖宗们的在天之灵可都看着呢。
付闻歌请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又转脸倒了杯水递到跟前:“孟伯父,您喝水。”
“多谢。”孟老爷憋着口气,表情跟铸了钢水儿一样僵。接过杯子,他隔着付闻歌瞪视儿子,眼里直往出冒火,真恨不得脱下只鞋给这小子抽出病房。
孟六深知亲爹的招数,始终站在老爷子的攻击范围之外。满北平都知道他为了金鱼儿肯爬段赋华的裤/裆,他爹保准也早已听说,没把老爷子活活气死算祖宗积德。有人夸他有情有义,有人骂他丢祖宗脸。可他顾不上那些个风言风语,只求金鱼儿能熬过这一劫。
话在嘴边转悠了半天,他讪讪着开口:“爸,我——”
“闭嘴!不想听你说话!”孟老爷吼了起来。
付闻歌在旁劝道:“伯父,这是病房,不好大声说话。您也别生气,六爷他是为救人,行的是义事,该受罚的应当是段赋华。”
孟老爷抖着手指向儿子,忿恨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