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拉着钟子玉下山到镇子上的酒楼尝尝鲜。这一下山,云泽镇上临安城出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郭府,好不容易他娘等到的衣食无忧安稳的生活,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断,哪怕是他自己。
况且他必须取回天机镜,皇宫这一遭是免不了了。
莫遇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去皇宫,更没想到他去皇宫是为了夺镜抢人。
两袭白衣齐齐落地,莫遇一手挡在钟子玉身前,刚一抬头,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莫先生,你来了啊”夏靖自树木的荫蔽处走出来道“陛下候二位已久了”
莫遇抬眼与钟子玉对视一眼,末了,叹道“请夏副将领路”
沿路周遭,灯火通明,巡逻的士兵散布在各个角落。
“莫先生,钟少主,到了”
李韫年坐在主位上,欣赏着大殿中心翩翩起舞的舞姬,见他与钟子玉便朝那舞姬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九师兄今日来皇宫所为何事”李韫年给自己斟了一盏酒道。
“你可真是好雅致”莫遇避而不答他的问题,携钟子玉落座至宾座道“想必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吧?”
李韫年收紧杯盏道“莫遇,我现在是皇帝了”
我现在是皇帝了。
在莫遇听来,像是幼龄的学童在学堂里受夫子夸奖后转而告知父母,期待第二次夸奖。
你现在是皇帝了,那又怎么样?
莫遇脸上挂着笑,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那恭喜你了”
“只有这样吗?”李韫年托着下巴,明亮的烛光照得眼睛亮晶晶的。
“抱歉,考虑不周,没有带贺礼”莫遇道。
李韫年大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觉得眼睛一热,抹了抹道“无妨。我有给你准备见面礼哦”
他招招手。
殿外的将士,抬进来一面巨大的棱方镜,镜面四分五裂却呈现诡异的五彩光斑。
天机镜。
在看到天机镜的一瞬间,莫遇差点儿就没忍住要站起来,好在一侧的钟子玉及时地按住他。
“师兄,熟悉吗?”李韫年道。
“天机镜”莫遇道“难为你煞费苦心,将这么大的一面镜,从云泽运到这儿”
李韫年端着酒杯,走下来道“我知道,镜在人在。我把它搬回来,你一定也会回来的”
“有意义吗?”莫遇低头啜了一口酒道。
“楚少言一定将启动镜子的方法传授给你了,对不对?”李韫年问道。
莫遇缓缓将酒杯搁在案面上,扫了一眼破碎的镜面道“可它已经碎了”
“不,不是碎了,只是裂了”他一把捏住莫遇的手腕道“你试一试,试一试启动它,没准它还是会有反应的”
莫遇扭动手腕,尝试想从李韫年手中挣脱开来,无奈他拽得着实太紧,最后还是钟子玉拿着银箸敲敲他的手背,威胁道“松开,不松开一切免谈”
李韫年这才反应过来莫遇的手腕被他掐出一圈淡淡的红印“我……我不是故意的…”
莫遇摇摇头,揉了揉手腕道“你到底想从镜子里知道什么?”
“呵”李韫年面颊微微浮现两片晕红,他倚在天机镜边上道“我想看看过去。小师兄,我想看看过去”
莫遇瞧他那副微醺的模样,知道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他暗暗捏捏钟子玉的手,示意等他醉得再深一点,便可离开,前往地牢救他娘。
“小师弟我……”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莫遇望去,刚好与那人探究的视线相撞。
江川。
一个不结巴了的江川。
“你…你…”江川手里端的碗碎了一地,汤水渗进地面的羊毛毯里,留下浅褐色的痕迹。
明明一开始不结巴的人,怎么一见他就结巴了,还摔碎了一个碗。
莫遇眯起眼睛道“好久不见”
“小九…好久不见”江川拾起地毯上的瓷碗碎片,命令门边的守卫打扫干净,扶起瘫坐在地面上的李韫年。
莫遇看着他只觉得陌生又荒谬。
大师兄死后,他与三师兄断了一切联系,虽然他从未说出口,但莫遇心里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隐隐地在责怪江川,如果他能和大师兄一起反抗,如果他没有在李韫年手下那么安顺……那么大师兄就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阿篱”钟子玉的声音将他从自我的思虑中唤醒,他回过神侧头用口型告诉他,没事。
没事。
这个人,不是他的三师兄了。
江川轻手轻脚地扶李韫年靠在主座上,自己退居侧座上“小九”
莫遇不做应答地等待他的下文。
江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怨我,我何尝未曾挣扎过。你可知他为何偏要知晓镜中关于过去的事吗?他自小有个很亲的哥哥,却在他小时候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只是…只是想知道关于他哥哥的事”
莫遇冷笑道“那又怎么样?这算是一个借口?他哥哥死了,你可怜他?”
莫遇的一字一句如同一支支锐利的箭,把他好不容易自我安抚的心,戳得千疮百孔,江川僵硬地坐在原地。
“那师父呢?大师兄,四师兄八师兄,他们死的时候,谁可怜他们?”维持了那么久的平静的表象,终究还是要打破的,莫遇的冷哼一声道“江川,你没有心”
我…没有心吗?
江川低着头,有眼泪夺眶而出砸在他的手背上,他听见自己沙哑地声音说“让他看一看吧……看过天机镜后,我会让你们带着你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