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朝歌颤声说。
陈放却是不在意的轻笑。
“露水之恩也是恩,”他的目光一阵涣散,“毕竟,你大可不理会我的情……”
旁边韩江远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万分沉重。
他们这些人,天天刀锋舔血……
但是沙场上的厮杀,又怎可与现在的钝刀子比?
陈放人缘好,又很小就进了暗隐司——在场所有人都恨不得去战场和敌人厮杀几百个几千个回合,也不愿意此刻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
“我死以后,将我、将我埋在这片黄沙、下吧,”陈放说,“不知、为什么……不想回、去。”
边朝歌只能点头,怕陈放看不见在他耳边答应他“好”。
陈放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而后七窍开始出血。
韩江远奔过来,手指在他的颈部匆匆一摸,心里已明白……
陈放虚弱的朝着她笑了一下。
“没法给你磕头了,江远、姐姐……”
韩江远用手扶住他的脸,嘴里只剩下不住的呢喃……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
除了顺其,在场其他人都没有听见她轻轻的说了句“是我对不起你”……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间或是马的嘶鸣和陈放气若游丝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其实过了很久。
陈放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
“顺其……”
一步之遥的顺其赶快上前,想抓住陈放的手……
但是那只手猛的滑落。
他走了。
第59章
一行人异常沉默的回到了建都城。
边朝歌命人把城中一个已经废弃的祠堂简单打扫一下,然后将陈放暂时先安放在此……
边朝歌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当韩江远把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拆开,内脏的碎块和着暗红的血浆七零八落往下掉的情形……
——我这些年吃流食稀饭,胃早都不在它本该在的位置呆着了!
——所以要是藏什么东西,不太大的,没有什么比我这身体更合适了。
边朝歌依稀想起以前陈放笑意盈盈的说出这些现在想来才惊觉残酷万分的话语……
他颤抖着手,此刻已经带好了下属早已准备好的手套……
“要不我来吧?”
韩江远看着边朝歌人魂分离的状态,忍不住上前想帮忙代劳。
“不用,我自己就好。”
边朝歌双眼恢复焦距,终于伸出了手……
半柱香的功夫,搅动蜂蜜一般令人汗毛耸立的声音不住响彻整间祠堂。
……
——终于,那个小小的檀木盒子出现在边朝歌手上。
大漠的月光依旧澄澈,预示着明天是个好日子。
顺其是被萧擎下令一掌劈倒的,不然他很有可能会给陈放守三天的灵——但是不行,战场需要他的箭术,和那双鹰一般的眼。
边朝歌作为主将没人敢要求他,萧擎不管他,边贤更是懒得管他,所以他得以坐在建都城城门楼的屋顶上默默的吹风。
韩江远来了,又走了。
她作为一名医者,把陈放尽可能的收拾的像只是睡着的样子,然后把那个被砍成肉块的暗卫也尽可能的打理的还有人形……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还是给你吧。”
……
于是,边朝歌继续坐着,身边是暗卫送来的温好的清酒,手中,是陈放随身多年的那根红头绳……
他不住的把玩着这根头绳,喝两口酒就继续拿回来玩两下,好像明天与战争都再也不会到来一般。
头绳很干净。陈放是个穷讲究的人,所以隔日便会想方设法的找地方清洗一下。
——但此刻上面却浸上了斑驳的暗紫血痕。
边朝歌又猛的灌了一口酒,招手让暗卫再上一壶。
“边将……萧将有令,这是最后一壶,其余的仗打完再喝……”
边朝歌愣愣,而后无奈的笑笑,挥手让暗卫退下。
这要是以前陈放和那个暗卫大哥在,估计一个去偷酒,一个去将其他人引开……
没了,都没了。
他想起小时候,陈放拉着他一块调皮捣蛋最后被关禁闭。
那时候,黑黑的屋子只会给他们俩人一盏小煤油灯,然后是厚厚一沓子的宣纸和笔墨,不把纸抄完不能出来。
幼年的陈放和少年的边朝歌在禁闭室里,两个人都饿着肚子,然后一个埋头狠抄,一个上蹿下跳,墙角的砖缝和屋顶的蜘蛛网都能研究出花色纹理来。
“你还不赶紧的,我是不会帮你抄书的。”
边朝歌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才会鬼迷心窍的听从陈放怂恿去捉弄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真不知道自己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纯属被陈放这个机灵鬼给蒙骗。
谁知陈放满心的不在意,扯了自己的红头绳就开始玩翻绳。
“大不了就挨一顿打,让小爷抄这劳什子,还不如死了算呢!”
边朝歌平生第一次听这种论调,手里的笔于是也停了。
你就像有的人,一辈子都信奉要考取功名,然后光耀门楣,遂寒窗苦读数十载。
但此时你跟他说,其实练武当其实也是可以当武状元,一样也有功名……
这是一代武将世家出身的边朝歌第一次开始思考,人生竟然还有另外的活法?
于是,边朝歌也停下手里的笔,世家公子跟着陈放学着怎么玩这市井小儿的玩意,一昼夜玩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