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将客栈损失清点清点,账单寄给恶人谷和浩气盟。”
“是。”
“过几天我去一趟大慈恩寺,听说玄妄大师来这儿了……嗯?”他忽然挑起眉梢,手肘支在榻上微微撑起身子,“范阳有异动……派人透露给杨国忠和建宁王。”
陆泠风点点头,抬手向暗处打了个手势,俯身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提了提,盖住苏寂闲的身体。
“只怕这次……也是什么用都没有啊。”他躺回榻上,眉眼间有些倦懒。
“尽人事听天命,有时候无法避免的祸事从别的立场看来,也许是幸事呢。”陆泠风低声安抚着,温暖的双手隔着薄薄的雪白寝衣贴在他肩上,巧力揉捏。
苏寂闲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仍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国师回朝,对朝廷并没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国师的本职是勘测天象主持祭祀这类跳大神的事情,苏寂闲除了偶尔接手一些怪力乱神难处理的事,平时很少出现在宣政殿。
如他所料,即便是将范阳异动的消息透露给建宁王李倓和丞相杨国忠,两人也完全没在早朝议政时提起。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前几次在玄宗面前参了安禄山,却都被安禄山糊弄过去,再继续参怕是会把坚信安禄山的玄宗惹毛,费力不讨好。
在国师府休息了几天,苏寂闲去了大慈恩寺,然而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方丈,而是云游经过此处的玄妄,少林方丈玄正大师那个存在感低微的师兄。
大慈恩寺为皇家寺院,资金很是宽裕,客房也多,玄妄被相当客气地安排住进了一个客院,苏寂闲去时他正在房里泡茶,普通的红泥火炉和紫砂壶煮着茶,茗香清远,白雾袅袅,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姿态。
“大师。”
“啊,是云镜小友啊。”玄妄含笑招招手,声音听起来倒也是中气十足,硬朗得很,“这是今年君山的春茶,来尝尝?”
“嗯。”苏寂闲也没拘泥于礼节,在他面前坐了下来,陆泠风给他收好披风后也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相比于他的方丈师弟,玄妄更像个脱离了红尘世俗的得道高僧,云游四海,无拘无束,似乎没有什么牵绊,和谁都能聊两句,而能和他称得上是好友的却也不多,苏寂闲算一个。
玄妄洗着杯子,和他说着云游的见闻,声音像寺庙的晨钟,浑厚而沧桑,有一种被时光磨砺过的豁达,让人忍不住渐渐静下心。
“君山当真是个地灵人杰的好地方,郭帮主称得上是当世豪杰,就是情之一字,总也跨不过。”玄妄摇头笑着,挽着僧袍袖子倒茶,“说起来,你也是少年fēng_liú的年纪,可有中意的女施主?”
苏寂闲接过茶没好气地扫他一眼,虽然还带着面具但他觉得玄妄会知道他的表情的,“出家人还管别人的姻缘啊?再说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儿女情长?”
玄妄呵呵笑着,并没再打趣,“有些事注定要发生,若是用尽全力也无法逆改,倒也不妨顺应天命。”
“我不信什么天命,我只相信自己。”苏寂闲捧着杯子,冰凉的指尖被一点一点温暖回来,“即使无法逆改,我也要继续走下去,至少这样……以后不会后悔,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努力一点。”
玄妄叹息,把一碟子炒熟的松果往他那里推了推,“善哉……何必这般累?”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乱世了。他闭上眼,手指微微收紧。
他不知道自己的轮回是不是出了问题,前两世的记忆,他都依然记得。
第一世的末路将军,经过半世的流离战乱,最后国破家亡,战死沙场。第二世的现代世家少爷,虽说病弱,却也平安和乐,这让他对战乱更加厌恶。如今第三世,他又生在盛极转衰的大唐,他清楚知道未来的战乱,做不到袖手旁观。
“上不解意兮奈若何。”玄妄喝着茶,也没再劝什么,继续说着他云游时遇到的趣事。
两人又下了一盘棋,临近中午时苏寂闲便起身告辞。
玄妄伸手在棋盘上一拂,棋子便分出黑白滑进盒中,“不留下用膳?”
苏寂闲摇头,“不了,还是我家的饭菜好吃,要不要去我家吃?”
“老衲还是留在寺中吧。”玄妄笑着摇头,看着苏寂闲穿上披风,站在门口逆光的身影,忽然叫住他,“云镜小友。”
苏寂闲回过头看着他,目光询问。
他还带着那张覆盖了上半边脸的银白面具,逆着光,双眼却尤为明亮,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魅。
玄妄的笑很淡,声音低沉像是在担忧,“你如今,也不过十六的年纪,而老衲却在你眼里看到了沧海桑田的枯变。老衲不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没有必要给自己这样大的负担。慧极必伤,陈施主很担心你。”
“……我不过是想护着亲人,好好活着。”
“你现下活得不好吗?你已是隐元会的主子,早已可以安稳一世。庙堂水深,何必入此?”
“……”苏寂闲沉默下来,薄薄的唇微微勾着,看不清神色。
屋外的松树被风吹起层层松涛,宽大的菩提叶坠落下一片枯黄叶片,因为是春末,菩提只有那一叶枯黄,孤单地在风中飘荡一会儿,慢慢坠落在树下阴影里,恍惚间能听到枯叶落地瞬间的声音。
轻而无奈。
“世道无常,西京风起云涌,大师还是继续逍遥世间吧。”他轻声说着,嗓音柔和微哑,有着独属于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