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猜透烜合所有可能的行动,想办一一击破,也就是了。而且你可有想过,国君虽病重,但并未驾崩,烜合为何如此急于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送上王位?等孩子出生后,难道不更加名正言顺?”
萧凌云没回答,景澜自顾自道:“烜合高龄孕子,变数太大。如若在他彻底掌权前孩子没了,便是功亏一篑。因此他越着急,越证明了他腹中胎儿不稳,他不确定那孩子能否顺利出世。”
萧凌云仍未回应,景澜规整起棋盘,“‘神选’前,还得找个机会,再见一见烜合。”
萧凌云沉默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眉目疏朗、面庞清雅、气韵高华。
棋盘上指点江山的修长手指、话语里运筹帷幄的认真自信,困境中举重若轻的眼光决断……
他,深深陷入这个名为景澜的男子的一切之中,无法自拔。
最初是相处的轻松愉悦,接着是欣赏,接着变为心动。
他曾多次告诫自己,这并非对的时间,景澜也并非对的人。
但不断的相处让心底的爱意疯狂生长,一如此刻。
近在咫尺几乎完美的侧颜让他的胸腔被一股强烈的情绪充满,他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他会做出什么。
景澜不动声色地起身,“今日晚了,王子殿下回房休息吧,明日叫上审言与李直再议。”走向门口,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萧凌云从身后轻轻拥上景澜的肩,“你处境危险,今夜我留下,保护你。”
“在下随行有大内高手,王子殿下不必……”
“他们我不放心,我要亲眼看着你。”萧凌云转上前去,抬手欲抚景澜的脸。
景澜急退几步,正色道:“景澜所做一切,皆因此乃我朝天子之命,分内之事责无旁贷,王子殿下万不可多想。而且,景澜心中唯有夫君,旁人纵有万般好意,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凌云望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你这话,我也不是第一回听了,我的记性没那么差。”沉默片刻后,苦笑,“罢了,夜已深,小澜好睡。”转身出门。
景澜坐在床边,虽多日辛苦,可怎能睡得安稳?
每每萧凌云向他示好,他都会想起程有。若程有也能有这般直接与执着,该有多好?亦不知程有是否会如他此刻一样,思念着自己呢?
三日后,二王子府修缮完毕,萧凌云回府居住。
此后,萧凌云日日大摆宴席,将朝中大臣请了个遍。景澜也带穆审言和李直赴过两次宴,后来便推脱不去,却不妨碍萧凌云仍一天三回地请。
这一天,穆审言捧着一摞帖子进来,景澜扫了一眼,十分头大,“劳你帮我一一回了吧。”
穆审言笑道:“其余可以,这张属下却无法代劳。”抽出一张,与众不同的浅金色,鹰隼纹饰,“大君烜合请相爷入宫鉴宝,相爷,让属下陪您走这一趟。”
景澜点点头,该来的总算来了。
第56章图穷匕现
景澜与穆审言入宫时已近傍晚,烜合在观景台上设小宴,随身只带了两个仆人布菜斟酒。
烜合往景澜身侧扫了一眼,道:“上回大殿中景丞相带的除二王子,就是这位吧,看来是深得景丞相信任之人,不妨也坐下一同用膳。”
穆审言见礼,“多谢大君,属下愧不敢当。还是让属下一旁站着,服侍便好。”
景澜笑道:“随他吧,否则他也不自在。”
烜合道:“景丞相对手下人真好。”
景澜举杯,“大君谬赞。”
烜合始终是冷冷淡淡、不太有兴致的模样,“恐怕景丞相饮食不惯,今日本君吩咐他们做些南人菜肴,不知是否合景丞相的胃口?”
“有劳大君费心,在交赤看到这些家乡菜色,景澜十分感动。只是,”话锋一转,“大君浅尝辄止,不知是吃不惯,还是怀胎后食欲不佳?”
烜合饮了口酒,避重就轻道:“都有吧。”
景澜道:“在下多嘴一句,大君身怀有孕,不宜饮酒。”
“这是你们南人的说法?”
“这……”
“在交赤,乌兹、西犁等国,男子怀胎,生活起居往往如常,披甲上阵亦是常事,王公贵族也不例外。饮酒于我已是习惯,很多时候与饮白水无异。”
景澜默然。
观景台上,日落西山红霞漫天,金红的余晖镶嵌在交赤王宫层层叠叠的楼阁上,更显壮丽。
烜合苍白的面色被染上温暖的红晕,挑起的双眸噙满迷惘与哀伤,华贵的王服修剪出他高挑健挺的身材,狐裘柔软的绒毛与微隆的小腹恰到好处地削减了锋利与硬朗。
披散的黑发在晚风中轻拂,烜合时而以手拨弄……
景澜终于有些明白,萧凌云的父王不顾一切也要占有烜合的原因。
天边云雾变换,天高地阔,人显得那样渺小。他们费尽心机算计对方的行为,亦可笑至极。然而即便可笑,人终究会为了心中坚守的东西,奔走疾驰,付出一切。
“景丞相吃好了?”烜合淡淡问道。
景澜回过神,拱手,“多谢大君款待,在下吃好了。”
“那么就去本君宫中吧。都是本君私藏的一些东西,因此也不摆什么排场,只请景丞相帮本君掌掌眼。”
景澜笑得如沐春风,“大君太客气了。”
烜合看向一直站着没动的穆审言,景澜道:“是否带随从入大君宫中不妥?”
烜合略一思索,道:“无妨,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