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立于不周山巅,有殿宇七十二座,以星宿方位首尾相连,正中那座最为光华耀眼的殿宇便是晨宫。晨宫主掌日月星辰流转,无论何时穹顶的金色流图都是璀璨夺目,他此番步履匆匆,竟未能分出心思去看头顶变幻的星图。宫外两名值守的小仙一瞧见他便齐齐行礼,而后道:“长垣星君,道君等候多时了。”
他微一点头,缓步而入,果然见到那发色苍然的老者端坐在晨宫之中,双目微闭。他上前行了礼,低声道:“师兄。”
紫宸道君微微抬起眼皮,向他看了一眼,而后微一颔首:“长垣师弟,请坐。”
他便在下首坐了,又问:“师兄唤我来,有何要事?”
“并无他事,不过是想问问你那徒儿。”
他眉梢一挑,显得有些诧异:“昭炎么,莫非是他又闯了祸不成?”
“他这几日都不来披云崖听早课,是你的意思么?”
他赶忙笑了一笑:“正是呢,他那日在师兄论道之时当众睡着,实在不成体统,我想着要规束他一番,故而这些天把他关在琼华殿闭门思过。”
紫宸道君听了这番解释,已察觉到他的用意,不由微微皱眉:“那孩子脾气暴烈,又心性乖戾,你身为师尊,非但不严加管教,反而一味姑息,长此以往,只怕要养出祸患来。”说罢,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出了昊元的事之后,你待座下弟子的教导会更加小心,怎么竟还是这样随性。”
听师兄一提起“昊元”二字,他脸上那丝淡漠笑意忽而便凝住了,沉默良久,才又垂下头去:“昊元的事,确实是我教导无方,他闯下的弥天大祸,也皆是我的罪过。”
紫宸道君见他如此,已暗悔失言,刚要开口劝慰,却见他又抬起脸来,苦涩地笑道:“师兄,实不相瞒,我原先只是见你座下有三千弟子,所以也动了念头,想收个徒弟,尝尝为人师的乐趣。谁料收了一个徒弟,却出了那样的事情……”
紫宸道君幽幽叹息,劝道:“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毕竟当初,谁也没有料到像昊元那样的弟子,竟会堕入魔道。”
紫宸道君这话倒不是违心之语,平心论起在灵台修道的弟子资质,近千年来,还无人能胜过昊元。他原先也正是觉得此人资质难得,又悟性非凡,这才荐给师弟,让他收做徒儿。其后过了几百年,昊元果真出落为灵台众多弟子中的翘楚,眼看便要顺遂登仙,却不料偏偏在最后的魔考之时,生出心魔,竟就此反下灵台,下界为魔去了。
“灵台立派数千年,只有我座下弟子入了魔道,当真叫我无颜面对门中弟子和诸位仙长,”他说着,又低低苦笑,“我那时心灰意冷,本想着从今以后,只在天界懒散度日便好,再也不收徒弟了。”
紫宸道君听他话中隐有悲意,也是心下戚戚,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要收下昭炎?”
他微微一怔,像是被问住了,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收下昭炎,是个意外。”
“我先前跟师兄说过吧,那次去往凡间,其实是为了追查昊元的行踪。”
紫宸道君淡淡点头:“我记得。”
“昊元既已摒弃仙身,改入魔道,与我再无师徒情分,我也无意再去管他的事。可他下界之前盗取了祖师留下的九星石刻图,此事事关重大,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灵台至宝流落在外,所以跟到凡间一路追查他的踪影。而后才得知他入魔之后,竟着手将三界中的散魔聚集到了一处,连同久负盛名的五帝魔王也被他请出山来,不知究竟想要密谋何事。”
“五帝魔王素来眼高于顶,又飘忽无踪,我们仙界都拿他们毫无办法,以昊元的资历,又怎能请得动他们,”紫宸道君喃喃道,“这么说来,他盗下九星石刻图,莫非是得到了什么天启么?”
他说到此处,正对上师弟惊疑的目光,便又解释道:“据说九星石刻图可见过去未来,可从不会轻易显示,除非那人受天命启迪,又道行高深,方可窥破图上奥秘。”他说到这,忽然一惊,“难道昊元正是因为从九星石刻图上看到了什么未来之事,才突然下定决心入魔不成?”
长垣缓缓摇头:“我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召集了大批部众之后,又喝命手下抓了许多灵气充沛的妖物,浩浩荡荡将这些妖族带到了云梦泽。”
紫宸道君听得微微皱眉:“哦?”
“他们行踪鬼魅,我险些没有跟上,好不容易赶到云梦泽时,却见到……”他说到此处,话音微颤,显是情绪激荡,“却见到偌大的云梦泽,已被染成一片血海,那成百上千的妖族灵兽皆被杀死在湖中。昊元则在这片血湖中央立起阵法,不知念了什么邪魔外道的咒文,竟将整个云梦泽都笼进了漆黑的魔罩之中。”
紫宸道君微微变色:“此事听来,倒像是魔族的血祭,昔年魔界纷争,曾有魔王以血祭之术召出蚩尤元神,为他征战。可即使是那样浩大的血祭,所献之物也只是一百头白色灵犀。这昊元究竟是要祭奠何物,才会杀死那么多灵兽。再说云梦泽本就是凡间灵气根源,湖泽中更有许多妖族栖息,他在此处下了阵法,湖中的水族岂不是全都……”
“全都死了,”长垣面沉如水,低低接口道,“我那时还不知那阵法的厉害,左右攻不破,最后强行以少微剑将那魔罩劈成两半,然而云梦泽的水族皆已被他的阵法